付二棟夫妻一直是以前通判府上的下人,二十年前通判大人在淮陽府任職,后來調往安慶府當的通判。
任媽媽能說出這些,說明她親自去找過。
“我去安慶府打聽后,以為你們受牽連不定賣到哪去,回來沒給夫人說實話,說當年的孩子是真的沒了。可我知道,你們家的閨女就是我們夫人生的,那三胞胎是夫人外孫,夫人生的后背有個胎記,我記得清清的。我們夫人這幾年身體越來越不好,精神也混亂,總說孩子在叫她,說孩子活著。求求你,把孩子還給我們夫人,讓她走也走的安穩。”
付二棟還是說道:“你認錯了人,那是我親閨女。”
任媽媽擦了眼淚說道:“我會回去給大人說,葉家的血脈在眼跟前,不能不認。還有,付掌柜想想,跟著你們,不,現在是跟著豆家,開個面館,那可是官家千金,是葉公子的親姐姐,怎么能一輩子過那種日子?還有三個小兒,明明是知府外孫,是官家后人,難道以后也當個掌柜?”
付二棟沉默。
“你放心,我家大人會補償你,我家大人是個心善的人。”
“我為了補償嗎?”
任媽媽站起來跪下,磕頭道:“我知道付掌柜是個好人,把孩子養這么大,養的這么好。求你可憐可憐我們夫人,哭孩子哭得眼都快看不見。我一直以為夫人說胡話,看到你,我才知道夫人沒說胡話,是知道孩子活著。我伺候夫人一輩子,不能讓夫人見不到親閨女一眼就走。付掌柜,你行行好,我知道你是個好人,才先來找你。”
付二棟明白她的話,她要是直接告訴葉知府,那么葉知府直接把人認回去,他又能如何?
她敢來認人,說明知道自家主子不會因為女兒在市井嫌丟人會不認,證明葉知府不是個眼里只有名利之人。
付二棟知道自己再不承認也沒用,葉知府想去淮陽府安慶府調查,什么都清楚。
“我頭一個是兒子,幾個月出痘沒了,這是第二胎,孩子娘不知道,當親生的養大。你給我三天時間,我總要給孩子娘說清楚。”
付二棟回到鋪子,看到付溫氏詢問的眼神,說道:“晚上再說。”
付溫氏見丈夫從來沒有過的神色,跟擔心,以為是在通判府里做事讓人知道。
到了晚上,回到家,付溫氏說道:“要是有什么不好,咱帶著原海和小云走,把原河給豆家,豆先生人好,能照顧他。”
付二棟搖搖頭,看著妻子,實在是張不了口,說我們的親閨女沒了,大鐵他們娘是我撿來的?
孩子娘該怎么辦?
張不了口也得說,人家找上門來了。
媳婦聽了后驚愕的神情,付二棟拉著她的手說道:“對不住。”
付溫氏眼淚出來,“我一直懷疑,但不敢問,怕知道了難過。”
付二棟摸著她的手,眼淚出來。
當年親閨女沒了,他想會不會還能緩過來,貼在心口窩抱著,可是一刻鐘了還是冰冷。
撿回那個孩子,他一直貼在心口窩,看著睡著的媳婦,看著懷里的孩子,他心里說,這就是他們的閨女。
付溫氏痛哭,哭她的親閨女。
“原江,我的兒子,小昔…我的閨女。”
小昔,她的閨女沒了,這個小昔是別人的親閨女。也是親娘哭了二十年的親閨女。
小昔是她貼在心窩里護著養大的,看著她從哭都沒力氣到睜眼睛對著你笑;聽著她第一次對著你喊娘,讓你心都化了。
直到現在,今天看著她在臺上像蝴蝶一樣好看,這會說這個閨女不是她生的。
付溫氏哭的喘不上氣,又不敢大聲。
付二棟摟過她,默默擦淚。
第二天,任媽媽又來了,付溫氏出去見了她。
任媽媽說道:“我家夫人聽下人說了比賽的事,知道你家有三胞胎,想見見,說讓孩子娘帶著來。掌柜的,我還沒說這事,這是天意。之前我聽我家小公子說過你家,也知道三胞胎,但沒給夫人說過,怕夫人想起自己當初生的一兒一女。家里人知道夫人想念沒了的小姐才哭得身子不好。小公子說過想把三胞胎帶來讓夫人見見,他是孩子不懂,我沒讓他接來。掌柜的,夫人說讓你們明天去府里,我不會先說,怕夫人聽了受不了,夫人主動提出來,剛好先見見。”
付溫氏點點頭。
昨晚她哭了半夜,能想到葉夫人為了沒了的閨女哭傷了身子。當年要是知道自己閨女沒了,她這二十年能好過?啥事想起啥時都會哭,現在想想大兒子原江都會哭得無法入睡。
那是人家的親閨女。
付溫氏回去給丈夫說了,讓小云把大女兒找來。
付昔時來了后,妹妹眼里有些擔憂,說母親在后面。
她去了后面見親娘神色不好,眼睛有點腫,嚇一跳。
“娘,出啥事了?”
付溫氏勉強一笑,道:“沒事,昨晚夢到你哥。”
付昔時不問了,知道大哥是親娘心里的痛。
付溫氏把葉府派人來想見見大鐵哥仨的事說了,付昔時說道:“葉公子以前說過,他嫡母身子不好,當初帶大鐵幾個買東西就是想套近乎,好讓我們帶三胞胎去葉府。這點上葉公子有孝心,可我就不知道他干嘛非得帶三胞胎去見夫人?見了病就好了?”
付溫氏看著天真爛漫的閨女,以后就不是她閨女了,是高高在上的官家千金。
“葉夫人當年生了龍鳳胎,只剩了一個,那以后傷了身子,又把眼睛哭壞了,葉公子想讓嫡母見見大鐵他們,心情好點。”
付昔時替葉夫人難過,又說道:“葉公子他是不是傻?見了雙胎三胞胎葉夫人豈不是更難過?”
付溫氏道:“所以后來他沒再提這事,估計他娘說了他。這次是葉夫人問了昨天比賽的事知道了,想見見你們。”
付昔時說道:“葉夫人責怪可憐的,葉公子和原河也熟,那我就帶大鐵他們去見見。”
她是想,和知府家套近乎,對娘家和自己好處,特別是對原河。人再有本事,沒個后臺,往上走太艱難,要是有個梯子,哪怕是根繩,也能借力。
付溫氏復雜的看著爽快答應的付昔時,忍著要流出的眼淚。
付昔時回家給豆渣說了,豆渣也知道葉公子說過的話,知道他嫡母身子不好,他也是心軟之人,只說了一句:“明天我送你們過去。”
晚上回家,豆包氏聽了很激動,想跟著一起去,又怕,想想還是不去,別在貴人家出個啥錯連累家里人。
慌得找孫子明天穿啥去知府家。
付昔時道:“娘慌啥?明天才去,就穿平時穿的衣服,葉夫人又不是不知道咱們是平民,綢緞咱也沒資格穿。”
豆包氏不聽她的,把孫子的衣服拿出來挨個看,得挑沒毛病的沒補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