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4章 琴聲

　　張秾悄悄對斡勒妹說，“這回大王沒明著駁芍藥的面子，可是金兀術如果敢拿這把斧子再動一下，傷個人，那不但他還會死恐怕還要搭上雁翎，芍藥也就沒話可說了。”

　　斡勒妹一下子領悟，言道，“好可怕呀。”

　　康王打發了人，臉上一點看不出生過氣的樣子，對她們道，“嘀咕什么呢！”

　　兩人慌忙說沒嘀咕。

　　康王說，“陪我去給三嫂請安。”

　　金州康王府的西側院有道花墻，過了月亮門，有四名女侍衛正陪著朱鳳英在園子里翻土，想等天再暖一暖栽花。

　　康王走過去，非常恭敬的朝朱鳳英施禮，“三嫂飲食起居可好么？你好我才能對大嫂和三哥有交待啊，可是到了金州這些日子我一直沒聽你彈過琴。”

　　朱鳳英說，“多謝九大王關心，我很好，可是歡快的曲子彈著不適宜，悲傷的曲子又掃興又擾人，所以就沒彈。”

　　她和斡勒妹、張秾打招呼，夸她們像一對姐妹花，然后問康王，“我聽你在前邊摔斧子了，不知為何事。”

　　康王笑著掩飾說，“斧子已經不在了，要送還原主了我有點兒舍不得，沒想到還是驚擾了三嫂。”

　　幾人入了廳坐下敘話，朱娘子給三人倒了茶。

　　聽康王告訴了始末，朱鳳英提醒道，“芍藥的脾氣我知道一點，大王派人和她說‘你一點都沒生氣’會不會弄巧成拙，感覺有點和她示威的意思。”

　　康王睜大了眼睛問道，“三嫂，那你認為她會怎么說？”

　　朱鳳英道，“她可能說——要讓四太子自殺還不如送把劍來。”

　　此時在金州敢這么揭穿的恐怕只有三嫂，康王坐著有點兒尷尬了，撓了撓頭說，“多謝三嫂提醒，我在淮西沒見她就匆匆趕回來，弄不好她要誤解，我是擔心局勢。”

　　斡勒妹暗道，看來張秾和朱鳳英都想到了這個，怎么我就沒想到，不知吳芍藥是不是真能想到，那我才服她。

　　朱娘子還破天荒的將穿云琴搬出來，人們都以為她要彈，她卻笑著對張秾說道，“我說錯話了，想陪個罪，但久聞你是絲弦妙手我不敢露拙，那就你為康王彈一曲，我也學學。”

　　張秾很樂意露一手，便道，“三嫂也要彈一個，我才敢獻丑。”

　　一曲宛轉動聽的春江花月夜從琴弦和纖指上流出，琴聲有如滟滟蠕動的潮水，不安份的托著一片片皎潔的月光，層層不窮的飄出王府。

　　琴聲令康王寧神，好似置身于靜美的江邊，把諸多紛擾和難過通通忘記。

　　修長的指尖在琴弦上飛掠，在每根弦上掃來跳去，間或無比輕盈的在弦上顫危危的站住，居然讓他一下子想到在甲杖庫她那兩條腿來。

　　在此時此刻太不應該了，他連忙收回神志，美好的春江一下子消失了。

　　金兀術的罪行不止是對宋室的，還有普通的百姓和士卒。

　　建炎三年年底，金兀術在淮河擊敗了自集商船四百艘的當地義軍，就是他命令部將術列速，割下了兩千多名被俘義軍的耳朵。

　　在臨安城東，又是四太子命令手下斜卯阿里，將走投無路的一千多臨安宋軍散卒全部逼進錢塘江中淹死，并在撤退前下令焚毀了明州城。

　　康王和張秾的相交完全不在他的預料之中，此時她在用琴聲取悅他。

　　而他果斷允許在淮西釋放罪大惡極的四太子，更出乎他自己的預料。

　　這次妥協幾乎沒費他什么心神，沒經過翻來覆去的權衡，但卻違背了他最大的初衷，也把剛在邢秉懿和田春羅面前立的誓言打翻了。

　　他在取悅另一個人，最初的誘因可能就是眼前這個彈琴的女子。

　　淮西，吳芍藥已經帶著大多數劍士回到蘄州，駐扎下來不走，將五萬人分駐到黃梅、蘄水等地說要屯田，還派人到回風磯候著二十六哥。

　　她把四太子和雁翎、奧屯多爾、移剌斯瓜都留在了羅田縣，還在羅田縣城外的一個村中給了他們院子和應急的口糧。

　　三百劍士協助羅田縣看守這幾個人，吳芍藥吩咐他們不必死盯著四太子，看住雁翎一個人就行，她當著王妟的面說，“他敢跑，就射殺雁翎。”

　　金兀術很安份，拿著一把短木頭柄的斧子和雁翎天天上山砍柴賣柴。

　　等再觀察觀察這些人，吳芍藥打算送金兀術和雁翎去建康，讓他們去向太上請罪，吳芍藥覺著自己這件事辦大了，希望得到太上的認可，以后見到九哥才好交代。

　　張伯英就在隆興府，張秾不過江去找張伯英，卻隨著九哥千里迢迢又去了金州，九哥冒著被張伯英記恨的風險也不會丟開張秾了。

　　這令吳芍藥很生氣，還一點兒都不能表現出來，妒火燃燒的行為在大宋任何一個人的眼里都不能屬于一個貴妃的品性。

　　她若因此把事鬧大發了，除了被人看笑話就是給自己減色，九哥沒了面子或者因此生惱，恐怕有不少人還要指責她，豈不是把機會親手遞給了張秾這個惱人的竟爭者了。

　　她只是很不解，張秾是在哪里抓到的機會。

　　最后認為機會就是自己給張秾的。

　　吳芍藥內心十分痛苦，氣恨張秾甚過了氣九哥，這是結拜的姐兒們辦的事嗎？這件事連她最信任的王妟也不能訴說，其實王妟已經看出來了。

　　吳芍藥在羅田收三千俘虜的時候還不知道張秾的事，她只是因為王妟的苦苦哀求，吳芍藥必須得有個嫡系的人，她理解王妟才點了頭。

　　九哥打羅田縣一過，把她的決定以及王妟的心意全盤推翻了。

　　這次來求她的是雁翎，跪下來聲淚俱下的，以她自己的性命給四太子打了保票，如果四太子再敢不老實，雁翎情愿陪他一起死。

　　雁翎對四太子的無怨無悔，也是吳芍藥對九哥的心意，發生在眼前的這一幕委屈著她觸動著她，實在令吳芍藥動容。

　　九哥對雁翎的縱容一直令吳芍藥極為不爽，他雖有說辭——是對秦會之不爽，但吳芍藥認為，雁翎將來也是一個非常有力的竟爭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