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云說,“那人一見我手中這對帶棱子的錘子便大叫一聲昏死過去,好像他有腹傷崩裂了,被四太子抱起來爬上馬背救走了。”
杜公美頹然的把肩一縮,心道,“那就是他了!”
岳雷說,“這么說我刺那一槍可能真是刺的完顏宗翰。”
康王對杜公美和秦會之說,“為服從太上議和的旨意,孤不計兄長之仇,派人護送金國皇后和元妃回京,居勝勢而賜幣,敵未破而撤兵,還把軍中兩個最能打仗的親軍統制都給撤回來了,孤這一片苦心又有誰能體會。”
秦會之說,“精誠所至,總能金石為開吧。”
康王道,“最好如秦相爺說的,但晁錯既誅終叛漢,于期已入竟亡燕,如果攝政王再不識抬舉,莫怪本王不客氣!”
最后這句話仿佛落地成冰,透著無邊的殺氣。
杜公美和秦會之同時激靈靈打了個冷戰。
很快到了楚州,康王領著左右親軍統制站在楚州渡口眺望了一日,未見。
晚上就在水邊搭設了帳篷,直到次日凌晨天蒙蒙亮,哨兵說,“船來了!”
康王跳起來,見有一艘大船順流而來,迎著晨光漸漸駛近,尹待檄、唐古慧兒和兀顏彤、五百劍士扶舷正往這里招手。
元顏彤多日后再次見到了康王,心中如隔三秋,喉中竟然有些梗塞。
她和唐古慧兒不一樣,人家出身上京名門,兄弟能借力,家族勢力更不容小視,這正是兀顏彤爭不過人家的地方。
而且只要回到上京,唐古慧兒就是名正言順的太皇太后,攝政王完顏宗干也比她小著一輩,兀顏彤算什么,名義上也比完顏宗干大一輩,卻不會被人待見。
弄不好人身安全都不保證,康王雖說給派了五百劍士,還有尹先生陪同,一個老頭子加這點兒人到了金國算什么?
她認為康王把自己和唐古慧兒一視同仁的送走,其實還是最大的不公平,康王的心里根本沒有她的位置。
大船靠岸,搭了跳板,迎康王上船,他手扶趙桓的棺槨,閉目站在那里長久不動,面無表情,汴梁分手只道還有后會之期,誰知就隔一層冰冷堅硬的木板子。
不過也好,大哥和大嫂之間再無一絲阻隔了。
秦會之和杜公美也上船來,秦會之叩拜、杜公美施禮,上香焚錢,康王像是沒看見他們似的。
馬上就要分手,秦會之以宰相身份同金國歸國的皇后辭別,此人名義上竟然還是淵圣的遺孀,真是沒法兒細說了。
但身為宰相,詢問一下淵圣故世的經過也在情理之中。
唐古慧兒說,“淵圣突聞三哥死訊,悲痛欲絕,連日的痛哭,恰被朱娘子懇求以八牛弩射擊城南撻懶的帳篷,他們便一同上了城,誰知撻懶也在城下暗伏了許多箭手。”
秦會之瞥了一下杜公美,金使的臉色很難看。
“結果呢?”秦會之問。
唐古慧兒說,“淵圣是個好男人,到汴梁后不但一直善待我,對我從未有過失禮的舉動,而且他心里只有別人,面對從天而降的利箭,他竟然選擇了舍身保護朱娘子。”
康王心內一痛,強忍著不動容,大哥奮不顧身的舉動,讓他可以在黃泉路上坦然的去見大嫂和三哥了。
秦會之可不管淵圣對唐古慧兒失不失禮,追問,“我是問撻懶,他怎么樣?”
尹待檄說,“聽說當時便被八牛弩射死了,好幾座帳篷都射爛了,人好不了。”
秦會之眼中精芒一現,當時沒說什么。
但下船時,他朝著杜公美把袖子呼的一甩,大聲道,“哈,真是大快人心!”
看著杜公美垂頭喪氣的樣子,康王暗想,秦會之如此關心撻懶的生死,不知和杜公美的神色異常之間有什么聯系。
他將一封信交給唐古慧兒,“這是孤寫給攝政王的,等皇后回去安葬了我大哥,便可將此信交給攝政王,切記不可忘了次序,不能一見面先交給他。”
唐古慧兒鄭重的將信收好,她打算就按著康王說的做。
打從在韓州被康王做夢一樣的俘虜過來,命運的大手托著她上下沉伏,半點不由她自己做主張。
沒下船時唐古慧兒痛恨康王使用下流的欺詐手段,繼而又十分懼怕康王,得知他從韓州得手回來后,竟然直接讓了皇位,唐古慧兒簡直就是欽佩了。
吳乞買若也有康王這樣的兄弟,完顏宗翰若也有康王一星半點的見識和胸襟,她認為吳乞買不會敗的這么慘。
到了臨安,唐古慧兒又痛恨淵圣強力分開了她和吳乞買,軟弱者有了仗勢怎么這么殘忍,等到了汴梁她又不得不依賴淵圣。
得知能回上京時她又要感謝淵圣了,淵圣讓她的內心保持了皇后的體面,如果不送淵圣,康王可能想不起來讓她回去。
她說,“淵圣是個好人,他活著時我沒好好和他說過話,更別提侍候他的飲食起居,大王請放心好了,我與你起誓,一定將淵圣好好的送回上京,讓他和朱皇后相見!”
康王招手叫過左右親軍統制,對他們道,“你們一路上要時時警惕,遇事多聽尹先生的主張,一定保證皇后和彤妃的安全!”
兀顏彤暗道,皇后和彤妃是康王站在兩個不同角度上的稱呼,他說過要派兩個硬手同行,原來就是親軍左右統制。
別看這兩人年紀不大,卻都是九哥倚重的心腹,如果九哥不重視兀顏彤不會有這樣的安排,她終于放心了。
大船馬上要起錨,秦會之好像在離岸很遠的地方同杜公美爭吵。
康王和尹待檄等人商量他們接下來的行程,唐古慧兒和兀顏彤也在旁邊,但他毫不避諱。
他走海路去過韓州,這艘大船何時能走到遼河口還能大概判斷一下,到了遼河口得看情況,能不能再往里走,能走多遠。
左統制岳云去過韓州,康王對他說,“如果貴德州奉集縣河段上的那座大橋重新修起來,你們只能以船載的車馬上岸了。”
岳云問道,“大王,我們上次去了韓州之后,金國一定會加強在遼河口甚至沿河的防備,船還能往里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