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5章 殺將

　　按兩府的地位看，邢秉懿和田春羅沒必要去，但若從路遇，又偶然得知秦官人因公受了傷的角度看，康王府去個人看望一下也不算出格兒。

　　邢秉懿說，“春羅你出面去一趟秦府探探動向，如果王氏想炸毛，你就想辦法安撫安撫她，反正盡量別鬧大了再被太上知道。”

　　張憲到了建康，東岳大帥韓世忠和夫人梁紅玉，直接將右軍都統制一行人迎進城中設宴款待，并向他介紹江北軍情。

　　金軍正在猛攻楚州，盱眙，漣水，梁紅玉主張這些人回郾城的話不必從建康過江，最好去上游，因為還帶著夫人和兩位婉儀，還有這么多的侍衛。

　　但張憲回郾城十分迫切，戰火剛剛燒到楚州，那么他從揚州渡江正好可以了解掌握一番淮揚軍情。

　　韓大帥看看時間將晚，和梁紅玉極力留張憲在建康休息一晚，明日一早將由東岳戰艦送他們過江。

　　韓世忠在靖康以前，只算在延安府一帶遠離中樞的中下級軍官，他哪里認得六帝姬，還特別囑咐梁紅玉，好好給張都統安排客房。

　　他不能和婉儀們開玩笑，便借起酒勁兒對六姐說，“我張老弟把腦袋捌在褲腰帶上殺金賊，弟妹你得抓緊給他留個種，這樣才能讓他放心殺敵。”

　　梁紅玉一拳揍在老韓肩頭上，讓他閉嘴。

　　韓五爺以三指扣肩，假裝不堪重擊的一個趔趄，單腿側跳著往旁邊踮出去幾步，嘿嘿笑著朝張憲扮了個鬼臉兒，“老弟可要抓緊啊。”

　　次日一大早，江霧彌漫，東岳水帥一艘巨艦拉錨北去。

　　很快這一行人登岸到了揚州，呂元直已經得到了顏孝恭失利的消息，正在急如熱鍋上的螞蟻，金軍挾一勝之威正在追著顏孝恭南來，如果放這些潰軍入城，則極有可能連緊追不舍的金軍也放進來。

　　如果顏孝恭不行，呂元直對手下的王燮、巨師古能不能抵擋金將溫迪罕的上萬人也沒把握，張憲不便多說，“我聽說呂相爺奏請太上駐蹕建康，太上只要成行，必能鼓舞楊州軍民的士氣。”

　　呂元直知道此時朝中無人，御史中丞趙鼎正在謀求首相之位，趙鼎也是主戰的，但請太上來建康的這個建議如果是他呂元直提出來的，趙鼎多半會反對。

　　這都可以理解，就比如呂元直，他同樣瞧不上早期的主戰派李綱，李光推薦李綱，稱贊李綱凜凜有大節，四裔畏服。

　　呂元直則指斥李綱結黨，連同李光等人一起加以排斥。

　　此時，他屢次當眾請教張憲的御敵之計，尊重之意甚明，“張都統跟隨康王和吳貴妃去韓州立下大功，什么危急沒見過，萬望不吝賜教。”

　　王燮與巨師古面露不悅，就差最后表現出來，趙六姐見了，偷偷的給張憲使眼色，張憲會意，說，“敵師遠來，如果放任他們在揚州城外屠戮，豈不長他人的志氣。”

　　他示意王燮，巨師古，說道，“末將在相爺和兩位宿將面前不敢狂妄，但既然碰上了敵情，我愿在兩位馬前執鞭扶鞍，盡一份綿薄之力。”

　　下來后，王燮與巨師古說，“張憲還算知趣，知道給我們留面子。”

　　巨師古則擔心接下來的敵情，“有他在總比沒他好，我們不便過于的表示冷淡，但是張憲帶回來的這些人你也不能過度指望，抵擋溫迪罕相爺還得靠我們。”

　　王燮憂心忡忡，因為對陣一萬金軍他真沒把握，此時甚至還沒想出什么象樣子的計策呢，他對巨師古說，“我們何不去驛館見見張憲？”

　　張憲的軍職高過來訪者，但對二人十分謙恭有禮，六姐給兩位端茶，巨師古先開口，昂然問道，“張都統你說肯幫忙，不知手中有多少可用的力量。”

　　張憲說他有能上陣的四百人，兩百人是他此次來臨安帶的右軍親衛，兩百人是中軍酈瓊押解劉彥游入京的軍士。

　　他看出巨師古和王燮臉上露出來的不屑之意，連忙說道，“人雖少了點，但護衛將軍在城外的安危不算問題。”

　　王燮又問，“關鍵是如何迎敵，顏孝恭統制遠道而回，他這些人必要進城才安全，到時城門大開，揚州怎么保證？張都統你說護衛我們城外的安全，是暗示我們必須出城？就憑你這四百人保我們？”

　　張憲說，“不知兩位有多少人馬？”

　　王燮道，“我和巨師古各有三千。”

　　張憲說，“人是有些少了，這點人也許只夠我們退敵，難免放他們再去別處禍害，兩位何不速請呂相爺去泰州搬兵，哪怕再來三千人，便有可能將他打殘了甚至讓他有來無回。”

　　兩人大吃一驚。

　　不信。

　　金軍不是泥捏的。

　　但張憲一個外來人在呂相爺面前提出要出城拒敵，王燮與巨師古也不能不出去，他們馬上向呂元直提議，盡快去信泰州，請兵馬鈐轄張榮盡快來援。

　　信送才起早送出去，金軍孛堇溫迪罕率上萬人馬越過了都梁山、天長縣、由高郵湖西面經橫山南下，很快已到了大儀鎮。

　　西岳都統制張憲和揚州守將王燮，巨師古率軍迎敵，呂元直親登揚州北城助威，趙六姐，詹七娘，小艾娘子一同上城觀戰。

　　六千宋軍在城北極為安靜的列陣，旗幟招展，看來就是要硬抗金軍。

　　兩個時辰后金軍趕到，宋軍讓過了跑的盔歪甲松的顏孝恭和他已不足一千人的隊伍跑到城下去，卻攔住了溫迪罕，雙方一上手便是一場天昏地暗的混戰。

　　一開始，趙六姐等人在城頭上還能瞄到張憲和那四百人的影子，一打起來很快就找不到了。

　　詹七娘知道六姐擔心，悄聲的安慰她別擔心，六姐說，“這沒什么，敵人殺到家門口難道不反抗？他若陣亡了我便從這里跳下去！”

　　遠觀城下，遠近人如螻蟻作團廝殺，從這里滾到那里，從午時殺到黃昏仍不見歇，呂元直在城中備的飯也無法送出去。

　　入夜，雙方還在廝殺，顏孝恭緩過勁兒來，帶著他的八百人再次加入。

　　六姐執意不下城，酉時，見有幾名混身是血的軍士飛馳到揚州城下來，槍尖上挑著個血淋淋的腦袋大聲向呂元直稟報，“相爺——大捷——！西岳張都統于亂軍中槍挑溫迪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