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人都是常年在軍旅生涯中摔打出來的,有人給他們個重點提示,自然一想便明白,部將說,“是很反常啊,大帥剛削了他們一場,完顏宗翰不會這么快一扭頭就忘了吧。”
岳飛說,“他忘不了,而且還應該念念不忘!諸位來看,”
他在沙盤上指著郾城和陳州之間的地帶,從伏牛山發源的商河、少室山發源的穎河和汴梁城南流守來的蔡河在那里交匯,還有古鴻溝與汾河、沙河、魯河干涸的河道、溝壑疊交。
部將看了說,“郾城和陳州之間有個伏兵的好地方,末將有些明白了,金軍想明圍陳州,引我們從郾城去救,然后在那里以優勢兵力伏擊我們,我們不能上當。”
金軍在淮北各地的人馬正在往陳州城的外圍集中,陳州所處低洼,一片曠野在夏季大澤分布,馬至陷蹄,而冬季對金軍來說都不算問題。
有一個人說道,“他這招很歹毒啊,明知陳州近處只有我們西岳的右軍在駐防,攻陳州還是沖著我們來的!大帥,我們應對起來不得不慎重些。”
探馬報告,陳州外圍,七八萬金軍陸續聚攏過來,在曠野中扎營,一萬兵可以鋪天蓋地,現在是七八萬人,夜晚的曠野中處處篝火。
目前看起來金軍吃的還未缺,他們南下自帶的糧食還有呢。
岳飛說,“陳州城的堅固程度在諸城中是最弱的,水澇災害也遠比許州和郾城為多,我料陳州在清野之時,城中也沒收入多少糧食,我們瓦解陳州的困局最多只有二十天的時間。”
眾人問,“大帥,明知金軍有伏我們還要去救嗎?”
岳飛說,“要救。失去一城,其他諸城便會產生還能不能固守下去的懷疑,這樣的軍心動搖的結果,本帥不能容忍!”
部將說,“可是我們右軍總共只有一萬五千來人。”
岳飛說,“所以我們在軍需上操心的事情要遠比完顏宗翰少,行動起來又遠比他靈活,但要避免陷入敵軍的重圍,不然便是苦戰消耗。”
“陳州要去救,大帥說的這種局面怎么破?”
岳大帥說,“軍情要明,走的要快,打時要狠,不要給他留一絲情面不要有一絲的不忍,每個人要記著陳州郾城就是我們這點兒人,一個換一個的事情不要干!”
他吩咐說,“去人秘密打探一下金軍圍城各部的確切位置,還有完顏宗翰帥帳的確切所在地,速來報我,另外留意一下淮南,看看張憲走到哪里了。”
大宅來傳話的時候未提一句六帝姬,只說是為張憲都統制和夫人接風,與田春羅起身趕往天眷大宅時,邢娘子還特別叮囑她,“春羅,我們去了不要亂說話,要看明白了再說。”
在太上的竹樓里一見了面,韋皇后便搶先給她和田春羅引見說,“這位就是張都統的夫人。”
明明就是六帝姬,連太上也裝糊涂。
韋太后現在是韋皇后,她與邢秉懿田春羅在韓州時住的一個院子,因為趙構的關系,三人的心更近,她悄悄的和邢秉懿、田春羅說,“富金拒不相認,太上很難過,所以才不許眾臣們參加,你們別說錯話。”
北狩時六帝姬十八歲,由待字閨中剛剛下嫁田丕,以前她公開露面很少。
臨安也不是汴梁,在汴梁有緣近距離常見六帝姬的大都是道宗皇爺屬意的親近大臣,這些人被趙桓上位后燴掉不少,樹倒了一個體系的猢猻散了,金軍到了退的退,降的降,死的死,跑的跑,此時在臨安的也不多。
道君在家宴上難過還尷尬,父女劫后相見,女兒不認父親,以帝姬身份出席家宴的青鳳和剪云二人更不明白,鄭韋兩位皇后,喬貴妃和邢秉懿田春羅等人好像都有些反常。
趙富金平靜的很,在彬彬有禮的應對中顯示有良好的教養和習慣,但她就是陪夫君來走過場的。
淡然即是規矩,張夫人開口的機會遠遠少于張憲。
邢秉懿這些人在北狩途中多次被趙富金照顧,恩情也不能當眾表示了,但她們與六帝姬說話的機會就比太上這些人多。
在汴梁,六姐和十姐被九哥意外救得,本來是天大的喜事,姐妹兩個人誰都沒第一時間趕到臨安來,邢秉懿今天在趙富金身上體會到了原因,她們對道君的怨念沒能釋解。
估計趙富金這次趕到臨安來,不是被九哥催著來的,便是吳芍藥給使了力。
靖康的禍事歸根結底是道君在二三十年里積累起來的,和趙大哥沒什么關系,那種不由自主、被人強加的毫無反抗力的恥辱,對一位養尊處優的高傲帝姬來說刻骨銘心。
道君是聰明人,身為老皇帝不能對一位二十出頭的將軍夫人表示過多,只能目光很留戀的從張夫人的身上掃過去,再把所有的慈愛和悔念之意,都落到了張都統身上。
在酒席間,道君很仔細的傾聽張憲的軍情,張憲說,“完顏宗翰往楚州,過江的可能很小,因為有韓大帥在呢,太上不必擔心。”
太上問,“那么以張將軍推斷,江北將有何局面?”
張憲說,“金軍迂回揚州、廬州的可能性很大,這樣開戰之初可以避免與我軍重兵防守的汴梁、彭城作戰,還可以造成我們后方不穩,末將更要盡快趕回郾城去。”
太上對張憲說,“呂元直從揚州奏請老夫進駐建康,但御史中丞趙鼎極力反對,老夫還沒拿定主意,聽了張將軍的分析,老夫去建康也未必不可以。”
他對張憲去韓州累次夸獎,還不顧上位以后很少干預軍事的行事習慣,聲稱只要張憲奮勇殺敵,給他個軍帥當當也未嘗不行,年輕人你好好干吧!
張夫人只對韋皇后說了一句有點內容的話,“西岳高寵都統制的夫人沒去安康,她留在了汴梁,”韋皇后趕緊與道君耳語。
青鳳和剪云兩位帝姬不明所以,連聲說高都統也不是平凡人,因為在韓州她們親眼見識過高都統的本事,單挑婁室跟玩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