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九,也就是明天了。
鶻沙虎還來不及想這件事的意義,帳外就有幾匹馬馳近,馬上的人跳下來站在了帳篷門外,有個女聲回稟道,“大王,吳娘子和朱娘子回驛館了。”
趙構聽了立刻起身道,“告辭!”說著就往外走。
鶻沙虎也匆忙起身,對完顏妟道,“鶻沙虎謝過妹子!”
高寵已經先于她走出去了,完顏妟來不及多說,站到帳篷門邊對他道,“求你回去后多替我照看一下隋國公和朱皇后的陵地,還有留在上京的那些宋人,就算替我們這些到了宋國的祈福。”
鶻沙虎道,“我一定會的!”
隨后,兩百馬隊疾馳著走了。
康王和公主完顏妟來了不足一盞茶的功夫,這些人可以重獲新生的命運已經決定了,回歸在即,金俘寨內響起一片片興高采烈的歡呼。
趙構回到驛館,見到了吳芍藥和朱鳳英。也難怪趙構一聽她回來了,便匆匆返回,王妟一想,原來足足有一天沒見吳娘子的身影了,但大王來見吳娘子也不至于比那三萬人的大事還緊要吧。
王妟的心情其實不錯,城西之行也是她得知最終結果的時候,康王在宣布這件事時,還特意說成是她給求的情。
那么鶻沙虎領人回去之后,照顧一下隋國公的陵地應該不會難以做到,而且上京至少有三萬多人不會背后罵她、咒她了。
吳芍藥說,她和朱鳳英去了白云寺,聽法師講了法,法師還贈給了朱鳳英半篇經文,讓她時時的誦念,“誦經千遍其意自見,法師說的。”
說著,還拿出來一串紅檀木的捻珠說,“朱鳳英也獲贈一串,這串是我給邢姐姐求的,有空經文也抄一份給她送回臨安去。”
趙構哭笑不得,“什么經文這么金貴,還只給半卷。”
吳芍藥說,“是《大般涅槃經下卷》,上卷居然在金國,”說著便叫侍衛去找朱娘子,讓她把經文帶過來給九哥看看。
朱三嫂過來了,趙構接了經文看,才是下半卷,聽朱鳳英說是法師講的,上半卷的孤本在靖康年被金軍虜到上京去了。
吳娘子說,“九哥你一定要把它看完,心里一定恭敬一點,法師說當年周世宗柴榮不敬佛,因而英年早逝,你將來是大德的君主,不可不信。”
康王知道柴榮盛年離世,但法師不該這么牽強意會,說道,“信佛的都是明君嗎?你看看那個陳后主陳叔寶,南唐李煜哪個不信佛,梁武帝蕭衍舍身做了佛奴,結果怎么樣了?不也國破家亡。”
吳芍藥的臉色慢慢嚴肅起來,朱鳳英的神色也緊張,趙構連忙敷衍說,“但你和三嫂都信,孤自然要信其有,不信其無。”
吳芍藥說,“那你快看看,多念幾遍!”
康王不好再回絕拂逆了她的一片心意,再說放俘的大事已定,大名府的事他在汴梁再操心也無宜,便果真像模像樣的看起來。
大般涅槃經,下卷:
“…爾時雪山,有八萬四千白象,日日來到列王殿前。時王心念,此諸白象恒來我所經由道路,踐踏眾生,即便敕語于主兵臣言:自今以后,不許此象日來我所,經一千歲可令其一來,但令四萬二千便足,不必其滿八萬四千。”
“王御女寶,名曰善賢,與余夫人及以采女八萬四千人,于靜室中坐禪思惟,經四萬歲。共相謂言:我等在此坐禪思惟經四萬歲,不見大王,今者宜應禮拜問訊。作此言后,便相隨至于王所,宮人入白王曰:善賢今與八萬四千女人來問訊王。”
“時王聞已,即便往于說法殿上,升獅子座,俄爾之頃,善賢等至。王即喚之,時善賢等相隨而進,到于王所,頭面禮足,次第而坐,即作是言:我等共在靜室之中坐禪思惟經四萬歲,不見王久矣,故來問訊,欲有所說,唯愿聽許。”
“王即答言:善哉隨意。善賢即白王曰:此閻浮提,西瞿耶尼,北郁單越,東弗婆提,四方人民極為熾盛,富樂安隱,皆行十善,并是大王德化力也…”
這是一篇故事,趙構只看了少一半,翻翻后邊還有一千多言,這得是什么樣的人才能平心靜氣的日誦千遍,那還做不做事了。
再翻著眼睛看了看一臉認真的吳芍藥和朱鳳英,趙構只好耐著性子又看了一段:“此閻浮提,如鳩尸婆帝城者,其數凡有八萬四千,此諸城等,國王臣民及婆羅門皆悉來此,欲見大王。而王坐禪經多年歲,來朝謁者皆不相見,譬如孝子不見慈父。又四方天下,不見大王游歷甚久,唯愿大王,善將時宜,撫接民人。我等女弱,于國無益,所以坐禪適意久遠。”
然后假裝著看完了,吳芍藥問,“九哥看完了?”
趙構說,“看完了。”
朱鳳英問,“看出什么來了?”
趙構說,“里面也有個大王,法殿臨著雪山,有八萬四千白象常來打擾,這個大王嫌煩,不讓白象常來,只允許數目減半,一千年來一次。他還有八萬四千名采女夫人,由里面有個最得寵的一個叫善賢的女子領著她們念經,念了足足四萬年,然后忍不住了,找個理由去見她們的大王。”
吳芍藥問,“真是寫的這個嗎?”
“不信你問問三嫂。”
朱鳳英道,“我恭敬的心情還沒平靜下來,不如九哥念的快,九哥你快說說,她們去求見了那個大王之后,善賢又說的什么?”
趙構道,“這個大王坐在獅子座上,然后善賢領著那些女子來了,勸他多多接近四方仰慕他的子民信眾,多多出去游歷,只有女子于國無益,才適合長久的打坐念佛。”
他攤起兩只手道,“你們看看,連大般涅槃經都說了,本王不宜念這個,再看看這個善賢,勸著她的法王不務正事,還讓他經常出去玩兒。”
然后總結道,怪不得連經文都說女子多了無益,只宜念經,要不怎么說紅顏禍水呢,連善賢也是這個德性,大概這便是佛家不近女色的根由。
坐在康王對面的兩個女子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