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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6章 一匹布

  真正改變一個人的往往不是教化,而是痛徹心扉的屈辱和挫折,如果連這個都不能改變一個人,那么等著他的就是沉淪。

  田春羅與邢秉懿將被子收了,兩個人鎖了樓門和院門,往新開門外而來…

  城東出了新開門便屬于外城了,外城純粹就是為了防御而建,中間圈了一大片地方,兩人站在新開門下往右看就是城墻了,一條大道在墻內通著東面的竹車門,前些日子為了修建大宅,數不清的竹車把這里軋的十分平坦。

  往左看是一片廣袤地方,遠處也有村子,也有一營守衛。

  她們看到在離城門不遠的地方有一伙人,穿紅掛紫的蹲在一條小河邊的柳樹底下歇息,柳樹下擺著兩副大宅廚房送干糧的擔子。

  兩人裊裊婷婷的走近,在柳樹底下的人堆兒里找到了太上和大哥,正靠著樹休息,重昏侯對兩人說,“你們不必來,三哥和九哥的農活兒都有人干!”

  兩人還得稱謝,別人上了位對臣子們做出這種事情來,可能是個人都覺的有些出格兒,但大哥是重昏侯,身份非同一般。

  再看那些官員,手里舉著面餅,掐著咸菜,似乎吃的津津有味,程愚翁的朝服在樹上掛著,身上穿的汗衫也濕透了,問送飯的還有沒有餅了。

  徐丙則腳上沾著泥,說沒想到太上地里的手藝這么好,鋤起地來沒想到快步如飛,將好些年輕人甩在了身后。

  有的人偷偷抖著手摸掌上透明的大水泡,說,“徐刺史,重昏侯明明說了,翻地后要敲碎了大土坷垃,看看你弄的是什么東西,土坷垃比面餅都大呢!”

  徐丙則有苦難言,蔥油大餅有史以來從沒吃著這么香過,可是不管夠。

  這還是次要的,今天被裹挾到開荒的隊伍里來,才是第一天,恐怕梅州一時之間是回不去了。

  看的出太上也累了,臉上掛著疲態,好像當著兩個兒媳還要再顯示一下,當即站起來道,“不歇了,若在這里歇到未時,吃干糧還有什么意義,我們干!”

  人們呲牙咧嘴的站起來,去扶自己的鋤頭、耙子,看來要憑著這個養活三妻四妾、幾十個家仆、奴婢就是做夢,自己一個人都非餓死不可。

  正想著,天上偏偏飄起雨絲來,有人盼著太上發句話大家避雨不干了,但這父子二人揮著鋤頭已經干出去好幾步了。

  邢秉懿和田春羅要替太上翻地,太上不讓,揮著手催她們回大宅去躲雨。

  大理寺獄。

  金國皇帝吳乞買經歷了他人生中的第二次屈辱,第一次是在自己的韓州地面上,帶的護從人眾,兵強馬壯,卻被趙構帶著那么一點兒人俘虜了,第二次是光天化日的,妃嬪被人強奪。

  兀顏彤走時吳乞買還能強撐。

  來叫元妃的是完顏妟,她來了也沒什么磕磣人的話,甚至還有點兒避著吳乞買的意思,吳乞買只聽完顏妟沖著皇后和元妃的牢門里低聲說了幾個字,“你出來吧,康王去汴梁。”

  她后半句話似乎就是說給吳乞買聽的,告訴他元妃的去向。

  吳乞買的心在淌血,不是因為元妃要走,而是因為完顏妟六親不認。

  元妃走的時候吳乞買已有心理準備了,昨天晚上元妃的那番話,很明顯就是瞧不起吳乞買了,也讓吳乞買徹底放棄了她。

  就讓這個勢利眼的美女蛇快離開吧,在船上先把她掐死就好了。

  稍微讓他感到有些難過——應該說難堪——的是,當著王柒管家和幾個獄吏的面,完顏妟的話音未落,兀顏彤立刻就起身走出去了,連假哭兩聲兒都沒有。

  金國皇帝硬挺直著身子背著牢門而站,不想表示一絲的被激怒,他默念著王柒和他說的那個脫身的大計劃,不但一眼都未看完顏妟、元妃,而且脖子連扭都沒扭一下。

  兀顏彤是他得自蒲與路的一個女子,好像幾代內曾有廣吉剌部的混血,身材和酒量一樣好,眼睛清澈的如同冰下的湖水,而且皮膚也沒有廣吉剌部人常見的粗糙。

  不知不覺的,吳乞買就墜入到和元妃有關的往事里去,因為她,金國皇帝才在貴妃之上增加了一個元妃的名份。

  他想坐下來歇歇,過道里就有一個鴨子似的嗓音響了起來,“金國皇帝吳乞買!接重昏侯的旨意!”

  這次吳乞買再想不理采就不行了。

  有兩名獄卒打開他的牢門,一邊一個架著他,扭身對著門站好。

  門外站著一個二十多歲的宣旨內侍,身后還站著兩個,一個拿著拂塵,另一個腋下夾著匹布,宣旨的抖了抖黃綾,大聲讀道,“大宋國重昏侯閣下敕金國皇帝吳乞買:將汝之充媛,配給太上之二十子——安康郡王為郡君!”

  “本侯可憐汝窮途末路,對本侯的要求還從來不敢拒絕,便準許汝從嫁嬪之事中得些好處,讓汝安于桑榆,以得飽暖。”

  吳乞買的耳朵里“嗡!”的一聲,腦袋里出現了瞬間的迷糊,若非兩邊有人架著,人就倒下了。

  這個語氣分明就是幾月前,他在韓州當著三國的使節的面,宣布將六帝姬送給設野馬時的語氣,連用詞都如出一轍!

  “本侯還念在汝妃汝嬪,匆忙之際寧來臨安也不愿回上京,且自韓州起,行程萬里歷時四月有余,歸心如箭,謹戒無違,這都是汝在上京教育她們的緣故,因而賜汝白布一匹,以示榮寵。”

  四月之前在韓州,吳乞買還賜出過良絹十匹呢,這回可好,走了一個充媛就換來了一匹白布!

  吳乞買氣得身子微微搖晃,勉強才能夠站住,嘴唇哆嗦了好半晌,也沒說出什么話來。

  腋下夾著布的內侍將布往牢里一擲,丟到了吳乞買的腳下,“你放心的用吧,此布雖說比不上十匹良絹,卻不是我們和誰強索的,強搶的!”

  另一個人大聲說,“誰是二十哥的郡君?請出來吧。”

  遠處的牢門一響,有一個人走了出來,聽不到她一點兒聲音,內侍很客氣的說,“郡君娘子請外面乘車,等人湊齊了,小的們送娘子去天眷大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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