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構認的他是張二哥,硬手都到趙構這邊來了,對面的大艦上是張二哥負責。
在飛奪臨津倚石堡時,張二哥左上臂中了一刀,傷得很深。
趙構看到他的胳膊上纏著新換的白絹布帶子,裹的很匆忙,白絹的外層依然滲出了一小片兒殷紅的血跡。
“干什么了這么磨蹭!”趙構問。
張二哥略帶慌張的道,“回蒲里衍,小的這不是剛剛換的刀傷藥么,海風太腥了,本來已經合住的傷口忽然又開了,所以又新換的干凈裹布。”
趙構也就是在曹侍郎面前做做樣子,喝道,“換藥就換藥你慌什么!把你的船移近些,穩住以后搭上跳板,皇上的近臣,曹侍郎,要過去籌辦我和二王妃的婚宴!”
張二哥表面上立刻執行,但是也意識到此事非同小可,金人官員過來,有他該看的,也有他不該看的。
趙構再明白的指示也不方便說,但已將船隊馬上要有的大事說出來了。
婚宴。
他想陛下這是要我給后邊吳娘子傳信了,不然陛下不會夾帶著說出來。
磨蹭了好一會兒,再借機支開了一個人,叫他快去后邊船上給吳娘子報信,這才把跳板搭住了船頭船尾。
海面上兩三尺的浪頭便是風平浪靜了,但是和平地上依然有很大的反差,大艦的甲板又很高,一尺寬的跳板搭上后,曹侍郎探著脖子先往舷下看。
趙構道,“侍郎請。”
曹侍郎猶豫著,兩船相距著十五六步,底下幽深的水面上浪尖瀲瀲,爭著要躍上來似的,曹侍郎有如臨著深淵。
趙構看到了尾舷邊的岳教頭,便對曹侍郎道,“曹大人可能過不慣這個,不過也沒什么難的,不然在下先給你過一趟試試。”
皇命在身,船注定是要過去的,曹侍郎“嗯嗯”著,說好好好的,你先請。
趙構舉步上了跳板,兩艦之間的風有如過堂風,比在甲板上還要硬著幾分。
他與曹侍郎說著容易,上去后卻故意做出了一副凌危的樣子,張著兩臂一步三搖謹慎的邁每一步,故意把跳板踩的上下微顫,最后躍過去的那一步,還將跳板踩的側彈了一下。
蒲里衍隔著船,指著跳板對曹侍郎道,“曹大人你看,是不是很方便?”
心里卻暗暗的道,朕今天就看你一念之差,讓你自決生死!
曹侍郎猶豫再三,不過去就交不了差。
最終,曹侍郎下定了決心,蒲里衍都過去了不也沒事?這么想著,他試試乎乎的踏上了跳板。
一步,兩步,三步,顫顫危危的總算走到了中間,過堂風一下子從他的官袍底下灌進去,輕質的袍子在曹侍郎的胸前鼓脹起來,遮住了曹侍郎的視線,他看不到腳下的跳板了,站著不敢動。
他開口要求助,“蒲里…蒲里…呀…”風一下子又灌到嘴里來,把他下面的一個字嗆住了。
趙構故作吃驚的大喊了一聲,“不好!”
那邊一直等在舷邊的岳教頭得到指令,伸在舷外的手輕輕的壓了一下。
底下使槳的艙里正有個人,一直將脖子在舷窗外伸著、眼都瞪酸了盯著岳教頭的手呢,此時一下子縮回去了。
大艦的槳和樓船不一樣,樓船上是輪槳,而這邊就是常見的那種,只是又粗又長,數量也多,在船的兩邊伸出去有如排翅。
槳手們早都等著呢,事先把槳都埋在水里了。
岳教頭的命令一下達,槳手們一齊發力,大艦雖然下著錨,但也用不著挪多遠,有兩步遠便成了。
跳板從這頭一下子滑脫,曹侍郎凄厲的尖叫著,“啊——”“噗通!”一聲掉下去了。
跳板如影隨形的砸了下去。
趙構在這邊扶著舷幫跳著腳喊,“不好啦!快救曹侍郎!”
臥槽!跳板怎么沒砸到曹侍郎身上啊,砸上一下子趙構也就沒必要再演戲了。
曹侍郎一頭扎到了水里,開始只能見到他浮散的袍角,人頂上來時袍子蒙了頭,曹侍郎看不見伸手可及的跳板,只是把兩只手在水中亂拍,卻想不到去扯下袍子來,一下子,水又淹了頭。
趙構喊著,看著水中的跳板一下一下,總算浮到曹侍郎夠不著的地方去了。
曹侍郎再浮上來時,蒙了臉的袍子已經褪下去了,顯然他不會水,連眼都睜不開,就是那里亂掙扎,“救命!”
喊聲又被水嗆了。
蒲里衍扯著脖子喊,“快救曹大人!快救…快快…嗨!”
他看到張二哥袒著半邊膀子,和幾個人探頭往水里看著,也看不出像是要救人的樣子,趙構大聲朝他們“嗨!”了一聲,這些人才回過味來,立刻腳下雜亂的在前甲板上亂跑,也喊。
趙構差點兒沒樂出來。
喊聲驚動了吳乞買的御衛,不一會兒吳乞買親自跑出來了。
趙構不可能再演戲,人得救。
一個“金軍”小校在蒲里衍的身旁將腕子粗的纜繩比量了一截,朝著曹侍郎正頂上投下去,把曹侍郎砸沉了,吳乞買在對面扶著舷喝斥,“怎么做事呢!”
小校扔了纜繩,脫巴脫巴自己跳下去救人了,人若淹死了,吳乞買不會善罷。
岳云從對面的船上扔下去一根細繩子,曹侍郎被他拽了上去,一動不動。
整件事人們都看到了,真不怪蒲里衍。再說這是在海上,大艦下了錨也得容它晃一下,完全是個意外。
那邊救人,趙構趕緊帶著張二哥離開是非之地,往船后來。
這邊都是自己人,趙構匆匆吩咐了他幾件事,還想去吳娘子的船上看看。
張二哥陪著他,兩人穿過廬室往船尾走,一間小艙室的門外站著兩個水師的軍士,趙構聽到從里面傳出婁室夫人們的說話聲。
三夫人陰陽怪氣的說,“元帥剛死,你就做了對不起他的事情!”
大夫人哽咽著說,“我有什么辦法!他是管事的,命令我去單間兒給他裹傷我敢不去?你說拿啥裹?他一只手我都掙不過他,當然被他扯去了!”
另一個人說,“然后你就給他裹了!元帥要是還在世,非拿刀砍了你不可!”
“他不是已經死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