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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歸本位

  若說完顏宗翰和完顏宗弼是一對老兄弟的后人,一點兒都沒錯兒。

  金景祖完顏烏骨乃八個兒子,其中的老大是完顏劾者,他是宗翰的祖父。

  老二完顏劾里缽是宗弼的祖父。

  宗翰和宗弼同是金景祖的重孫子,血緣上絕對算不上遠。

  現在,宗翰在燕京得知,宗弼帶了手下的鐵浮圖又要南下復仇,他覺著這是一步險棋,都是黃天蕩的失利造成的。

  北方青黃不接,軍需給養難承其重,而江淮一帶已經越來越濕熱,根本不適合全副鐵甲、皮護包裹的鐵浮圖作戰了。

  宗翰知道阻止不了四太子。

  消息從汴梁傳到燕京已經有幾天,再從燕京傳回汴梁恐怕宗弼已經出發了,再說宗弼會不會聽他的建議?弄不好宗弼會朝他急眼。

  宗翰把婁室從陜州抽出來,又不讓婁室南下去接應,一是想讓西路緩一緩,人馬休整一番,另外婁室重病過一次,也得休息休息。

  二是婁室過于的好顯擺,萬一他到了四太子面前,再忍不住拿著西路得勝者的姿態牙磣宗弼兩句,估計宗弼敢砍了婁室。

  兩個人的積怨為什么這么大,原因宗翰已經猜著個大概,只怪自己過于的喜愛婁室這員虎將,在趙福金的事情上辦的太草率了。

  趙福金的美貌天下第一,宗翰話一出口便有些后悔,寄希望于皇上在上京替他回絕掉此事,然而皇上答應的很痛快,宗翰曾經覺著這件事興許沒那么嚴重。

  原來都想錯了。

  現在看,他同意養病的婁室去韓州也錯了,以宗弼的脾氣,他絕對不會往好處想這件事。

  宗翰不止一次苦笑,因為趙福金,再因為黃天蕩,宗翰感覺在燕京怎么做都有毛病,但是葛斯米回來以后,宗翰想拉回婁室已來不及了。

  上京方面已有話傳到,四叔吳乞買對川陜戰果相當的滿意,皇上有意擺駕燕京,對西路的有功者親臨慰勉。

  吳乞買這么做也不算出格,自古以來誰得了長安,誰在天下人的意識里面好像便是身負了正統的天命一般。

  但吳乞買的這番好意在宗翰看來,簡直又有點兒故意火上澆油的味道了。

  宗翰又怎好攔著皇上?西路主帥怎能親手去擋了手下的功勞和榮譽呢?

  唯一能做的,便是趕緊籌集一批糧草,不遠千里的給宗弼送到前線去。

  好在淮河對面的宋將是劉平叔,與宗弼根本不是一個檔次,宗翰估計二人的這次對陣不會耗時過久,估計劉平叔連宗弼的一個沖鋒都抵不住便已潰敗了。

  那么等不到他的糧草送到壽春一帶,宗弼多半已然獲勝,糧草也就純粹成了心意,就算是給宗弼勞軍吧。

  壽春,以淮河和八公山為屏障,在一馬平川的淮西也算是少有的要地了。

  北岸有汝河、穎河、淝水河、渦水河,條條朝南注入淮河,敵人如果南攻壽春,想在壽春對面左右迂回一下都很不容易。

  以往這里歸忠正軍節度,現在駐扎的是江淮制置使劉平叔了。

  他的帥營便扎在了八公山上,淮河如玉帶般從山北繞過,劉平叔居高臨下,感覺又去了不少的暑氣,總算又歸了本位了!

  這次劉平叔的移軍速度很快,隨軍而行的老弱婦孺們剛剛走到了六安縣,劉平叔的主力人馬已突擊到了霍丘縣、安豐縣、壽春縣等地,數萬人馬從西到東都擺在淮河南岸。

  六安縣太靠南,這一次不是逃命,是收復失地,部將們誰都不愿意拖到后邊,所以劉平叔在六安縣一天腳未停,壽春府還有個下蔡縣在淮河北岸,那里就先不要去人了。

  聲勢不怕大,營盤扎好了趕緊往臨安報捷!

  皇帝陛下這些日子一次未提到過江淮制置使,他在江南助剿戚方不利,皇帝對劉平叔也未有半句的申斥,韓世忠有大功,張伯英無大過,只有與這兩人平起平坐的劉平叔,數萬人吃糧帶餉,身上卻一直沒什么閃耀的光環。

  這一次,壽春的捷報劉平叔專門潤色了很久才派人送走。

  才派人送走,他的硬探便從淮河北邊匆匆入報,金兀術的大批人馬已經到了毫州以南八十里!渦水河和淝水河一帶沒別的東西,都是疾行南下的金軍!

  劉平叔趕緊看地圖,面色沉重地對趕過來議事的部將們說,“完顏宗弼就是奔著老子的壽春來的!”

  渦水河在壽春以東入淮,淝水在壽春對面的下蔡城南一帶入淮,兩個點之間夾著劉平叔的壽春。

  唯一的壽春。

  有位部將說,“大帥,硬探說金兀術帶了鐵浮圖,還有不少的輕騎兵,我們要不要避其鋒芒?”

  劉平叔沉默著不開口,喜報剛剛出門,怎么避其鋒芒?

  這次北上,朱勝非大力支持,親自出面給劉制置使籌措渡江的船只,要是他幾萬人馬腳未站穩呢再回去,到了江邊兒還找不找得見朱勝非的影子?

  劉平叔和部下及其家屬們說的很明白,這次到了壽春再都不會走了,要走便是朝著北走,最次也要先在壽春好好的安個家。

  這些人好久沒吃過香噴噴的饃饃了,北來的一路上走的興高采烈,避其鋒芒的話怎么讓劉平叔說的出口。

  他鄭重地正一正頭盔,理一理征袍,然后緩緩地站起來,沖著濟濟一堂的部將們深深一揖,人們都愣了,大帥從來沒這么有禮過。

  劉平叔說,“列位兄弟!這次我們若是不見一陣、再從壽春撤走的話,劉某的項上人頭恐怕也就該不保了!”

  “大帥,因何這么說?鐵浮圖誰擋的起?韓世忠也不行吧…”

  從這一句話,劉平叔便聽出了眾意。

  他尋思了尋思才問道,“劉某帶著你們這些人從北走到南,餐風露宿,苦未少吃,勝的不多敗的不少,但兄弟們捫心自問,我們的處境比起戚方來如何?”

  部將道,“那個不用比都知道,我們還是官軍又有糧有餉,戚方算什么,戚方只算個匪,過街的老鼠。”

  劉平叔道,“這正是劉某不離不棄帶著你們的本意!讓諸位兄弟、家眷們雖然遠離了故土,但還有個名份和歸宿,可是兄弟們好好想一想,我們數萬人的糧餉那都是陛下給的,陛下兜兒里一直都不寬松!”

  眾人低著腦袋尋思,是不能再跑了,聽說連陛下都帶著吳娘子跑到江邊抗金了,還取得了黃天蕩大捷,再敢跑,萬一劉制置使被陛下一怒之中砍了腦袋,還有誰肯攏著咱們。

  部將們說,“你說怎么辦,大帥,我們都聽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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