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炎四年的大宋風雨飄搖。
二月初二,龍抬頭的日子,金軍在這一天攻破了潭州,大肆劫掠,守官劉價戰死。
初十,虔州的饑渴亂民足足數萬人起哄圍攻州城。
二月十三日,金軍從杭州退兵。
十四日,另一路人馬再次攻陷了汴京,東京留守上官悟在逃跑的路上被盜賊殺死。
十八日,金軍攻破了秀州,大掠金銀而退。
二月二十一日,鼎州有個叫鐘相的率民起事,自稱楚王,七天后攻陷了澧州,殺死守臣黃宗,荊南的地方官也棄城逃跑了。
二十五日,金軍進入平江,縱兵焚掠,醴州守臣王淑棄城逃走了。
二月,四京皆破,丁酉日汴梁城內大風吹石折木,城中大饑,疫死者近一半,一升米三百錢,一只老鼠值五十個錢,人食水藻、椿槐葉,路上骼無附肉。
三月,臺州溫州水災,山東大饑,人相食,民聚為盜,以至車載干尸為糧。信州的草民王念經,聚眾起事。初十,金軍進入常州,守臣周杞棄城逃走了。
十四日,西路金軍侵犯終南縣,經略使鄭恩戰死,天降大雨冰雹。
十五日,金軍總算北退了。
也不必再多說什么了,就這樣的鬧心局勢,堪比信用卡還款逾期,又被單位炒了魷魚。堪比房租拖期沒錢付,被房東請出來,又被單位炒了魷魚。
趙構兩眼一抹黑,除了兩把菜刀一個吳芍藥,什么倚仗都沒有。
不懂煉鐵,不懂造船,不懂造槍造炮,不懂歷史,不懂制作玻璃,不是圖書管理員。
但他知道自己也不是什么都沒有,至少工作是穩定的,哪怕他混的跟趙構似的,位置也丟不了。
他要想大翻盤,有機會。
他知道此時的大宋支離破碎,人們都需要他。
十九日,我大宋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拿著菜刀,乘船從溫州出發。
他要帶著吳芍藥回杭州,先穩定下來再說。
路上,他接到川陜宣撫處置使張浚的請求,允許他不必上奏、便可自行決定任命川陜官員,朝廷不得更改。
這是要權啊!
吳芍藥說,“陛下,咱不給他這個權!”
趙構皺著眉頭想了想道,“給!”
如果他提出不給這個權利,那張浚在川陜要安排個人,即便送出公文,路上這么亂也不可能送到臨安來。
長途跋涉地送來了,趙構也不懂啊,他前一任的腦袋里也同樣糊涂的可以。
但趙構還忘不了,在他任兵馬大元帥時,張浚立即率部趕過來追隨,這個人在趙構的印象里,至少目前看是個可以信任的。
吳芍藥,貌妍麗,秀外慧中,博聞書史善翰墨,將門之后,是一個才貌雙全的淑女。
趙構就想,如果沒有匡復的重任在肩膀上壓著,那么他帶著吳芍藥、在杭州城的黃金地段置一套房子、再于西湖邊上弄個別墅、擺個攤兒、再生兩個孩子也就是這一輩子了。
問題是天降大任啊。
趙構沒有了還款的壓力、沒了房租的壓力和失業的壓力,他注定要憂國憂民啊。
即便誰都不想直搗黃龍府,趙構還想親自到后世的家鄉去看一看、緬懷一番呢。
吳芍藥是他在海上逃亡時剛剛晉封的才人。
她才這么小的年紀便成了才人,別看身份不怎么高,此時卻是她這一輩、在臨安城位份最高的妃嬪了——趙構跑的太快,別的那些女人都跑丟了。
吳芍藥要不是文武全才死心踏地,估計也丟了。
吳芍藥箭法出奇的好,趙構出逃海上時,在臺州章安鎮碼頭,有潰兵要搶他們的船,被吳芍藥接連三箭射死了三個,趙構這才轉危為安。
這小妮子忠心耿耿,模樣也拔尖兒,若非大臣們不熱心,趙構有心馬上立吳芍藥做皇后。
大臣們說邢皇后還在北國沒能回來,身為皇帝陛下剛剛定都臨安,就這么匆匆忙忙地又立皇后,于情于理不好聽。
只有趙構知道,他的邢皇后再也回不來了。
趙構是個念舊的人,當年他請求去金國做人質時,康王妃邢氏摘下一只耳環交給趙構作個紀念,之后兩人就再也沒能相見。
此時的臨安大內冷冷清清,除了他和吳芍藥,便是些太監和宮女。
趙構拿出邢氏留給他的耳環,鄭重交給吳芍藥,“這是邢皇后之物,娘子你好好收著它。”
他從揚州逃過江時,連祖宗神位和玉璽都顧不上拿,卻一直揣著這只耳環,料想吳芍藥一定懂得耳環的象征意義,那是拿她當親近的人看待。
趙構對吳芍藥道,“有哪個皇后年紀輕輕是讓別國來照顧的?”
吳芍藥說,“陛下,臣妾還年輕,眼下大事很多,陛下正是用人之際,朝堂上那些臣子的意思更不該多違拗,陛下要從善如流…再說陛下不能因為立后這件事多費心思了,臣妾知道陛下的心意已足夠了!”
四月十五日,樞密院的軍報說,金國四太子完顏宗弼,率軍在江南劫掠后北退到鎮江府,韓世忠屯兵焦山阻擊了金軍。
趙構將這件事說給吳芍藥聽。
吳芍藥問道,“陛下對這一戰有什么預測?”
皇帝道,“朕聽了軍報,曾對那些臣子們說,完顏宗弼必然敗入黃天蕩,金軍被韓世忠圍困黃天蕩一個月都不能逃脫。但娘子,你可知黃天蕩在哪里?”
吳芍藥頓感驚奇,“陛下你尚且不知道黃天蕩在哪里,卻知道結局,”
她明眸皓齒,一臉的崇拜,喃喃道,“可也是的,正月我們同陛下在明州海面上,人人都說該返航了,可就是陛下你堅決不回陸上,原來那時陛下便算到了金軍要殺個回馬槍!”
皇帝沒法子解釋那是讓金軍嚇的,看她吩咐下人取來了長江地圖,找到了建康東北的一處江面,“陛下看,是這里,好象是江中的一條斷港,只有進去的路,沒有出去的路。”
趙構鼓掌道,“真是一處圍兵的好地方!”
吳芍藥看著地圖自語道,“只是宋軍水軍可調用的不多,韓承宣的軍力只可封鎖他,但想生擒金國四太子可就有些難了。”
皇帝,“朕也斷言不能,四十日后他必突圍,即便不生擒,也夠嚇一嚇他了。”
吳芍藥道,“這已夠奇的了,難道陛下算的這樣精準?”
趙構鼻孔里哼了一聲,“這算什么,他跑就跑吧,將來有四太子哭的時候!”
吳芍藥目光灼灼,含情脈脈,“臣妾看陛下自信的氣勢,簡直可比太祖!”
又道,“不如臣妾同陛下打個賭好么?陛下若贏了,要給我露一手看看。”
趙構暗道,我除了這個事,后面的戰事上還知道有個朱仙鎮大捷,別的也是兩眼一抹黑了。他問道,“娘子你想看什么?”
“當年九殿下去金營出質時,曾拉開過金國二太子完顏宗望的鐵臂寶弓,又與他在營前比試過射箭,并不落在下風。如果陛下對黃天蕩戰局猜準了,臣妾想親眼領略陛下的箭法。”
猜準了反倒還要按她的意思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