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少居一臉和睦,總是笑如清風,凡事也喜歡詢問下屬意見,但實則讓人根本沒法選擇。
當然,他也不會非要把這種“羊入虎口”的活,塞給徐也。
李少居之所以看好徐也,是因為和燦教這種機警隱秘的勢力較量,不是僅僅靠一身蠻功夫就行,還需要腦子。
徐也能從死豬不怕開水燙的假道士嘴里,撬出重要的消息。
在李少居的眼中,徐也是一個有勇有謀的人。
另外也和李少居的心境有關。
身為京都知名官二代,一舉一動都籠罩在父親的陰影下,常常被人暗地里說沒有父親的扶持就不足成事。
所以,李少居對銳氣十足的新人,更容易產生好感。
事情就這么定下來,其他兩位隊尉,自然無話可說。
徐也剛出主殿,就被鄧翼叫住了。
鄧翼那龐大的身軀從背后籠罩過來。
“燦教都是一幫窮兇極惡之徒,希望徐隊尉有驚無險,大勝歸來!”
鄧翼呲牙笑著,伸出一對大鐵掌,拍在徐也肩膀上。
這兩掌,就像兩座泰山壓在徐也的左右肩頭。
徐也整個人被拍得頓時矮了兩尺。
腳下的青石板裂開,塌陷出了一個深坑。
是在試探我的修為么?
徐也不動聲色,運起八臂神猿拳的暗勁,八臂之力合于一臂,猛地往上一抬。
鄧翼就感覺手掌心有一股銳力襲來,連震了八次,震得自己手麻酸痛。
所謂十指連心,這銳力由手向心,剎那間心里也仿佛有針刺般的痛。
鄧翼連忙抽開了手,看著徐也腳下的深坑哈哈大笑道:“徐隊尉,我是個粗人,剛不小心用了大力,你雙腳沒事吧?”
徐也腳尖一點,輕飄飄從坑里出來,也笑道:“我很好,我看鄧隊尉一頭的汗,可是身體抱恙啊?”
“無事無事,徐隊尉不必介懷。”
“好說好說…”
兩人對視又是一笑,笑聲都很爽朗,顯得“其樂融融”。
到了傍晚,各撼天衛都依照李少居的安排,各就其位。
擅長隱匿追蹤的燕小飛,奉命緊緊跟隨徐也乘坐的船,隨時匯報位置狀況。
其余撼天衛,除了一個十人小隊,留守在縣衙策防之外。
其余所有人都在周十一和鄧翼的帶領下,傾巢出動。
李少居又知會了縣令何正一聲,命縣尉領著三班衙役隨時待命,以防備空虛的烈陽縣有突發事件。
深夜。
犁河。
月光照耀,平緩的河面鋪上了一層清冷的幽紗。
徐也身穿道袍,負手立在河岸邊。
河中飄蕩著一艘畫舫,有著兩層精致的小樓。
畫舫開著窗,從窗口透出幾團溫馨的光亮。
隔著窗口的簾幕,隱約可以看見舫內的粉色羅帳,以及沉木香榻。
烈陽縣這些年再破落,人心再惶恐,青樓也從未消失過。
醉倒溫柔鄉,不問明日事。
這兒的青樓女子,不說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但至少也是有一門技藝傍身。
徐也本來以為,那河面上的樓船,只是普通的青樓畫舫,卻又覺得奇怪。
此時那艘畫舫即無悅耳絲竹,也無鶯燕笑談。
就好像無人乘坐,就自個這么任性地漂流著。
徐也思忖間,一個嬌艷欲滴的聲音傳來:“客官這是從何處來的啊?”
這是開始對暗號了。
這些東西,徐也都從假道士口中問出來了。
他便不急不緩地道:“從四面來,到八方去。”
那個女聲哦了一聲,又酥麻入骨地嬌笑道:“客官你且聽好,上面下面左面右面,心里面有天地。”
徐也接道:“北方南方西方東方,掌上方有人間。”
那畫舫終于停了下來,轉了個向,便往岸邊駛來。
徐也一走上畫舫,便覺得溫香撲鼻,不禁心神搖動。
傳中站著一名膚色白膩的高挑女子,穿著霞云薄衫,披著朱紅色的散花披風,妍姿俏麗。
她柔柔弱弱地彎膝行了一禮,笑道:“奴家阿水,見過公子。公子為我教披荊斬棘,潛伏在烈陽縣實在辛苦了。阿水這便載著公子去五木會見護法,共商大計。”
徐也秉承著少說少錯的原則,用鼻子嗯了一聲,點了點頭。
徐也尋著香榻坐下,那阿水已經端來了酒水。
興許是她自個偷偷喝了一杯,此時臉色一片霞紅,呈現微醺狀態。
她掩嘴一笑道:“公子請慢慢飲酒,我給公子跳個舞助興。”
阿水香足一點,人影蹁躚,薄衫飄動。
舞姿優美誘人,看得徐也直吞了一口口水。
只是…
只是不太對啊。
不對的是…眼前怎么突然出現了三個阿水!
徐也只覺得畫舫中的一切變得迷幻起來,雙眼前朦朧一片。
徐也扭頭,看見香塌上的小香爐,裊裊飄蕩出清冽的檀香味。
越聞頭就越暈,里面應該參了些特制的迷藥。
徐也裝成昏昏欲睡的模樣,仰頭倒了下去。
阿水連忙飛身上來,抱住徐也的頭,枕在自己的大腿上,道:“別慌,只是教中的老規矩。”
聽到阿水的話,徐也放下心來。
看來不是自己被發現了,只是燦教中人素來謹慎,對底層人士也不十分信任,所以也有些提防的手段。
徐也當下運轉心經,泥丸宮一片清亮,腦海也清醒過來,但仍然假裝成昏迷的模樣。
阿水喊了幾聲,又輕輕搖了徐也幾下,見徐也都無反應,便放開了他。
她走到畫舫中間,手指上化出長長的指甲,往木板縫隙里一插,緊接著把一塊船板完全地卸了下來。
窗下是嘩啦啦奔騰不息的水流。
阿水又拿起一件長袍,用三叉木棍支著,放在窗口,偽裝成有人一直坐在窗邊的模樣。
然后,她一把抱起了徐也,從卸下的船板口跳進了冰冷的河水中。
徐也微瞇著雙眼,驚訝地發現船底趴著好幾只奇怪的玩意。
那玩意四肢干瘦細長,披散著頭發,前身雙臂撐著船底,后面雙腳在不斷地蹬著水。
是水鬼!
原來水下有水鬼在馱著船行駛。
徐也被阿水拽著,往河里越沉越深。
那些水鬼卻蓋好了卸下的船板,繼續馱著船往前行駛。
這燦教也太過慎重了吧!
徐也心頭一咯噔,也不知岸上的撼天衛,能不能看出破綻,若是只知道死死盯著畫舫,那我就慘了。
我得單刀赴會,一人面對群魔亂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