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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零八章 長進了

  還算穩定的朝局在接下來的一段日子里并沒有被打破,只是京中氣氛越來越壓抑,畢竟京察就如懸在頭頂的達摩克斯之劍一般讓人難安。

  倒是高拱越來越倨傲,越來越囂張,甚至有時候都在內閣親自執筆票擬,徐階…用錢淵的話來說就是,裝孫子的水平已經是大巧不工,令人贊絕。

  當然了,高拱也是有這個資格的,聚攏在他身邊的黨羽越來越多,隆慶帝對其的信重始終沒變。

  二月二十一日,高拱順利進位內閣,越過孫升為武英殿大學士,加太子太師,并仍執掌禮部尚書。

  “也不知道是陛下的意思還是高新鄭的意思。”徐渭對此嗤笑評點道:“這是絕戶計啊!”

  孫鑨低頭想了會兒,“禮部左侍郎林庭機,右侍郎李春芳…”

  林庭機是李默的人,走的是最正統的儲相路線,翰林、詹事府、國子監祭酒、禮部侍郎;李春芳早年因青詞見寵,后黨附徐階,雖然未歷詹事府,但卻被先帝特賜翰林學士,這兩個人都是有資格升任禮部尚書的。

  但這兩個人都和高拱是不對付的…徐渭和孫鑨都猜測高拱有意霸占禮部尚書這個位置。

  原因很簡單,入閣一般都是從禮部尚書這個位置上入閣,其他五部尚書入閣可能性不大…這些年來張璁、夏言、嚴嵩、徐階、呂本、吳山、李默、孫升,再到高拱自己,無不如此。

  卡死了禮部尚書之位,就能卡死入閣這條路。

  但宦海沉浮二十多年的錢錚有不同看法,斷然道:“絕非高新鄭所為,今上雖寬宏有度,但非孱弱之主,威福豈能掌于人臣之手?!”

  看了眼徐渭,錢錚補充道:“必然是陛下的意思。”

  “不錯,理應是陛下的意思。”錢淵也贊同道:“陛下是在等人。”

  徐渭明白過來了,“殷士儋、張叔大、林貞恒?”

  “還有丁憂的陳以勤。”錢淵點頭道:“都是潛邸舊臣,都能一步上位禮部侍郎,甚至禮部尚書。”

  錢錚又補充道:“若非丁憂守孝,逸甫此時理應接任大宗伯。”

  的確,陳以勤是嘉靖二十年進士,又是第一批與高拱同時入裕王府的講官,陛下登基后升任太常寺卿兼管國子監,又兼翰林侍讀學士,司經局洗馬,是最有資格接任禮部尚書的人選。

  而其他三人殷士儋、張居正、林燫都是嘉靖二十六年進士,資歷實在淺了點。

  頓了頓,錢淵嘿嘿一笑,“高新鄭這次是背了黑鍋。”

  孫鑨和徐渭都忍不住也笑了,高拱入閣還要霸著禮部尚書這個位置,雖然因為黨羽眾多沒什么人質疑,但科道言官那邊…一片罵聲。

  那幫科道言官,懟天懟地懟空氣,這些年來別說嚴嵩、李默、徐階了,就是嘉靖帝都敢懟,還怕你高新鄭?

  估計現在高拱心里都嗶了狗,當年裕王府的同僚中,除了現在只能死心塌地的張居正之外,其他人都視自己為敵…特別是陳以勤、殷士儋,現在自己還要為他們背鍋。

  正聊著呢,吳兌突然匆匆忙忙進門,神色肅穆,“鳳泉公病重。”

  徐渭和孫鑨的視線立即集中到一臉無語的錢淵身上,所謂的鳳泉公就是時任兵部尚書的王邦瑞,高拱的同鄉,也是高家的姻親。

  王邦瑞其實從去年初起復兵部尚書以來,只三五日上衙一趟,大部分時間都不視事,兵部很多事都是前兵部尚書楊博私下操辦。

  這也是錢淵為什么要付出代價和楊博背后的晉商達成交易的原因,楊博是有能力影響參將以及以上級別將領調任的。

  現在交易達成了,戚繼光那邊都準備北上就任薊門總兵了,但王邦瑞居然病重。

  一旦兵部尚書這個位置易手,楊博還能不能影響兵部?

  之前楊博能影響兵部,一方面是前兵部尚書的身份,另一方面是身為高拱的羽翼,而王邦瑞幾乎就是高拱的白手套。

  “話還沒說完呢。”吳兌喝了口茶,才接著說:“高新鄭言唯約堪為將才,陛下命楊惟約兼理兵部事。”

  安靜了片刻后,錢淵苦笑道:“如今君澤兄也如此善謔…”

  楊博署理兵部對隨園來說,暫時只有好處而沒有壞處,之前達成的交易原本還有出問題的可能,現在是一絲可能都沒有了。

  楊博雖然位高權重,但行事卻不像高拱、徐階那般能完全自己做主,背后的晉商對其是有很大影響力的…至少在東南通商一事上。

  楊博也是沒辦法,楊家、王家、張家各自有一個出仕者,剩下的有兩三個正在科舉,其余的全都是經商為生,是晉商的頭面人物。

  回過神來,孫鑨不禁咂舌,“陛下對高新鄭如此信重…”

  六部中分量最重的就是吏部,吏部尚書被稱為“天官”,是外朝中唯一能和閣臣平起平坐的人物。

  其次是戶部、兵部、禮部,再次是工部、刑部,但從權責上來說,禮部分量不重,主要是為了入閣,而戶部權責…受明朝財政制度的影響,稱不上計相,而且南京戶部也分去了不少權力。

  所以,實際上來說,從權責角度來看,吏部之后就是兵部,而楊博能手握兩部,舉薦的高拱實在是得隆慶帝信重。

  其實歷史上,高拱卷土重來之后,入閣為大學士兼掌管吏部,后將吏部交給了楊博,再之后兵部尚書出缺,高拱請隆慶帝下旨,命楊博以吏部尚書的身份兼管兵部事。

  “自楊惟約上書請京察被陛下留中不發,京中頗有傳聞,天官不穩。”錢錚低頭說:“現在看來,皆是虛妄。”

  “本就是無稽之談而已。”錢淵搖搖頭,心里有點急,要不要入西苑覲見試探一二…但這種事貿然試探,說不定偷雞不成蝕把米。

  眾人散去后,徐渭準備從側門徑直回家,看了眼旁邊無他人,低聲說:“展才,但凡行大事,不可拘泥。”

  “嗯?”

  “不論閩粵,兩浙太安靜了點。”徐渭目光炯炯。

  錢淵腳步一頓,用嶄新的目光打量著面前這位中年官員,這句話意思太明顯了,說得好聽點是展示隨園在東南的地位,說的難聽點就是養賊自重。

  徐渭避開錢淵的視線,補充道:“欲不適其落入他人之手,內宦或可為臂助。”

  讓太監摻和進來?

  這不是好事,不說太監的貪婪,至少會引起文官體系的反感。

  但換個角度來看,如果太監能參與進來,隨園或許能始終深層次的參與到開海禁中。

  錢淵嘆了口氣,用一句話將徐渭氣得揮袖而去。

  “相識七年,文長兄真是長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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