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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章 建城

  侯濤山距離鎮海縣城很近。

  近到什么地步呢?

  不超過五十米!

  錢淵前世也來過寧波不少次,甚至還來過招寶山風景區,不過還真沒注意到這點,其實這也正常,后來鎮海縣老城早就被廢棄了。

  一同登山的還有吳百朋、唐順之、戚繼光、戚繼美、盧斌等人,鄭若曾、沈明臣也來湊熱鬧,到最后汪直帶著十幾個手下也趕來了。

  、“老船主,母子重逢,父子相見…”

  “錢大人今晨說為汪某向導,總要說到做到。”汪直笑道:“再說了,諸般事還是越快越好。”

  “好好好,諸位一同登山。”

  侯濤山并不高,歷史上也沒什么出奇的地方,本地名士沈明臣略略介紹了一遍。

  “因波濤洶涌,駭浪滔天,取名候濤山。”沈明臣笑道:“不過自正德年間,因為地處出海口,商舶所經、百軫交集,又名招寶山。”

  大半個時辰后,眾人已經站在侯濤山頂,錢淵向東眺望海面,向南看見甬江滾滾向東出海,向西…能看見鎮海縣城的建筑。

  侯濤山之前沒什么名氣,很大原因在于,地處偏僻,而中國歷史上少有海戰,但如今,時代不同了。

  鄭若曾嘆道:“固六邑之咽喉,全浙之關鍵,為商船出入之要道也,此兵家的必爭之地!”

  慣于海戰的汪直也能看出這一點,猶豫道:“要不…換個地方?”

  錢淵笑了笑,伸手點了點站在后排的盧斌,“說說看。”

  盧斌猶豫了下,開口道:“候濤山雄據海口,與金雞山對峙,為甬江之咽喉,倭賊一旦占領候濤山,且置火炮于山頂,鎮海縣城將不攻而破。倭賊絡繹銜尾入鎮海關,官軍無力阻止。”

  錢淵點點頭,“如何處置?”

  “守城非據險要處不可,而據險要處非建城不可。”盧斌精神一振,“雖侯濤山頂頗為陡峭,但山頂平整,可建小城,可觀望遠近,可據險而守,可設火炮,縱敵數以十倍,亦難攻克。”

  “原來如此!”

  “原來如此…”

  前一句來自于吳百朋,這幾日他頭疼于好友向胡宗憲提出的征調萬余民夫的條件,這種事胡宗憲自然是要甩給吳百朋的。

  “難怪要征調…”吳百朋點頭道:“展才早有意在侯濤山建城。”

  后一句是來自于汪直,嘆于難怪錢淵提出要西洋鐵炮的要求,如果山頂設十余鐵炮,哪怕數萬海盜圍攻,怕也無計可施。

  錢淵笑了笑,向南指了指一江之隔的金雞山,“再設堡于山頂,戰船布于甬江上下,三處可互為犄角。”

  “可設兩門,周長兩三百丈,高兩三丈…”鄭若曾在心里估算,心里一安,笑道:“展才,此城何名?”

  錢淵轉頭再次看向盧斌,后者吶吶道:“或可命名‘威遠城’”。

  “盧子鳴雖敗于徐海之手,但仍是一時名將,只看其眼光即知。”錢淵嘆道:“與此建城,實是迫在眉睫。”

  眾人恍然大悟,嘉靖三十五年,前浙江副總兵盧鏜于嘉興府為徐海大敗,后被押送入京下獄待罪。

  但在嘉靖三十三年到嘉靖三十四年,盧斌駐守寧波、紹興兩地,多有戰功,之前盧斌所言均是盧鏜當年心心所念。

  “威遠城”。

  這座扼甬江咽喉的小城仍然被命名為威遠城,這在盧斌看來,是好友給了個大大的面子,畢竟父親仍然待罪,但實則是錢淵的些許歉意。

  蝴蝶扇動翅膀卷起風暴,這場風暴一旦起來,蝴蝶自身也難以控制…歷史上的盧鏜是抗倭三名將之一,戰功僅次于俞大猷、戚繼光,如今卻大敗下獄,再無可能名留青史。

  精于軍事、海事的鄭若曾興致大發,指手畫腳布置建城諸事,突然轉頭問道:“展才,何人主持?”

  鄭若曾是知道錢淵的,他不可能親自主持建城,心目中必早有目標。

  不遠處的唐順之臉色有點難看,讓自己主持通商,已經是精疲力盡,再來主持建城,那真是力有不逮。

  不過錢淵早有目標,他朝著人群后一貌不驚人的文官招手道:“侯濤山隸屬鎮海,宋知縣何以遠遠避之?”

  人群分開一條道,此人緩步向前,態度不卑不亢,“在下位卑…”

  “位卑未敢忘憂國。”錢淵斷然道:“久聞宋知縣擅此,可愿主持建城?”

  此人頓了頓,“位卑未敢忘憂國,人手、銀兩不缺,宋某一力承當。”

  “好!”錢淵揮袖道:“人手、銀兩要多少都有,三月之內完工。”

  沈明臣這時回過神來,“的確,宋知縣可當重任!”

  眾人聽沈明臣一番介紹,這才紛紛點頭,但鄭若曾和吳百朋心里有點打鼓。

  這兩人都知道錢淵向胡宗憲提出的諸多條件,其中有銀兩供應一條…但在這兒修城要花多少銀子?

  而且不可能只修城,用銀子的地方多著呢!

  宋繼祖,嘉靖三十二年進士,次年知鎮海縣事,鄞縣東三十五里有東錢湖焉,橫縮八十條里,合七十二溪之流而潴之,溉田八萬余頃。

  宋繼祖于嘉靖三十四年動工,鳩工庀材,主建東崗碶,當年十月竣工,工程歷時六個月。

  這樣的水利工程,還是在倭寇頻頻來襲的情況下,只用了六個月就完工,宋繼祖個很有能力的實干之才,而且在京中也沒什么背景,實在是可用之才。

  年初致仕的南京兵部尚書張時徹是寧波府鄞縣人,曾大力贊許宋繼祖之功,并為此事寫碑記。

  呃,張時徹是嘉靖二年進士,徐階的同年,剛強秉直,曾任兵部侍郎,后受嚴黨排擠,又觸怒嘉靖,被連降兩級。

  嘉靖三十三年,以南京兵部尚書兼浙直總督的張經被押送入京棄市,徐階舉薦同年張時徹起復,就任南京兵部尚書。

  但僅過三年,嚴黨以京察大肆打壓徐階同黨,張時徹知曉難以避免,索性在嘉靖三十六年初京察之前,掛冠歸鄉…與他同列“東海三司馬”,也是徐階同年的屠大山就是前車之鑒啊。

  東海三司馬還有一人就是范欽,歷史上“天一閣”的創建者。

  恰逢年后紹興府遭倭亂,歸鄉的張時徹被困于山陰縣城,倭寇攻城甚急,幾近破城,錢淵率戚繼美所部百里馳援,力保山陰不失,就此和張時徹結下一份交情。

  后來就是張時徹向錢淵推薦宋繼祖的…這人在歷史上一點名氣都沒有。

  其實張時徹原時空是嘉靖三十四年就倒了大霉,百余真倭犯南京,被丟出來背鍋的就是時任南京兵部尚書的張時徹,從這兒算,他還欠了錢淵一份人情呢。

  這邊說的興高采烈,但那邊汪直眾人臉色越來越難看,這是什么意思?

  通商之地就選在侯濤山,現在山頂建城駐軍,或許還要架上火炮,這等于在海商的脖子上懸了一把刀。

  這是什么?

  這是赤(裸)裸的不信任!

  不過汪直的臉色很快回轉過來,是啊,信任從何談起?

  汪直難以信任官府,同樣的,官府也難以信任汪直。

  沒有選瀝港,而是堅持選侯濤山為通商之地,主因就是錢淵因為不信任。

  只要封鎖住出海口,侯濤山立在官軍掌中。

  瞥見汪直那邊眾人的神色,錢淵踱了幾步過去,噗嗤笑道:“早就說了,今日暫且歇息,明日再登侯濤山,非不聽勸,何苦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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