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主任可能有所不知,我有拍品上拍。”余耀改了稱呼。
“我知。”歐陽松點點頭,“不過,我想知道余先生還對什么拍品感興趣?”
“我今天去預展看了,好像重頭是一件洪武釉里紅大碗。”
聽了余耀的模棱兩可,歐陽松頓了頓,“有件青瓷臺盞,我看不太懂,不知余先生注意到了沒有?”
“這個確實注意到了,我也很喜歡越窯,不過說到興趣,還得看看實物再說。”余耀很平淡地應道,“不過很可惜,今天預展沒上。”
“怎么,余先生也認為是越窯?”
“沒看實物之前,我只能相信嘉爾德的專家。”
歐陽松很淡定地點點頭,轉而問道:“我聽說余先生和福滿倉很熟?”
“認識,談不上很熟。”
歐陽松的思維似乎轉換得很快,接著又說,“如果余先生有時間,明天預展之后,也就是余先生看過所謂的越窯青瓷之后,我想再和你碰碰頭。”
“那就再約?”
“好。這是我的名片。”歐陽松的名片,是致遠古董藝術品經紀公司的名片。
余耀也把自己的名片遞上了,是江州格古齋古玩店的名片。
余耀先走一步,歐陽松卻繼續喝起咖啡來。
第二天預展,余耀自然是去了,歐陽松也去了。
這件青瓷臺盞,放的并不是一個顯眼的位置,不過,卻有工作人員在規定的時間展示一次。
看的時候,余耀和歐陽松都很專注。
余耀的重點,是底。因為拍賣圖錄上,只有三張圖片,分別是側面,俯視面,還有一張局部細節圖,并沒有底。
在現場看了底之后,余耀有些意外。
這件青瓷臺盞,有點兒奇怪,其他的方面,似乎都和傳說中的柴窯相符合,只有底有些特別,更接近越窯。
雖然沒有柴窯的實物傳世,但是根據相關史籍,底部露胎的顏色,應該是土黃色。但是這件臺盞,胎底黃中偏白,而且有打磨過的痕跡。
如此一來,這件青瓷臺盞,就有點兒兩不像。
但余耀想了一會兒,很快就釋然了,盡信史不如無史,文物有一個很大的作用,就是能參考糾正文字史料的錯漏。
這件青瓷臺盞,必不是越窯。
若不是柴窯,又是哪個窯口呢?
若是柴窯,那史籍中的黃土底色,就有問題,最起碼一部分柴窯不是土黃底色。
正在此時,歐陽松卻湊近余耀,低聲道,“倭國的青百合花瓶,應該不是柴窯。”
柴窯失傳已久,一件青瓷百合花瓶曾在倭國某美術館展出,釉色如天空般明凈,曾一度引發熱議,被懷疑極有可能就是華夏失傳已久的“柴窯”。
余耀點點頭,他也并不相信。
在歷史上,出現柴窯的傳聞很多,包括明清時期,比如傳聞嚴嵩曾經搜羅到過十幾件柴窯,比如乾隆還寫過詠柴窯的詩。但因為均未有實物出現,也只能引為談資。
“余先生怎么看?”歐陽松又問。但問了之后,卻不待余耀回答,就轉身走了。
余耀看了看她的背影,沒有跟上去。
才持璜卻湊了上來,“你什么時候勾搭上的?”
“這話忒難聽了。”
才持璜笑了笑,“孫先生也來了。”
余耀一愣,“不是拍賣之后見面么?”
“他改主意了。”才持璜伸手往上指了指,“三十分鐘后碰面。”
“也好。”余耀深吸一口氣。
好在沈歌對古玩興趣大,所以余耀簡單和她說了說,便去和這位青瓷臺盞的原主孫先生見了面。
這位孫先生膚色很黑,身材瘦小,眉眼之間透著生意人的那種精明。
見面是酒店的一處套房,才持璜介紹之后,孫先生便說道,“我聽說余先生想出手,早說就好了,我直接送給你不就行了!”
哪會有什么早說?客套話總是會假設不存在的條件。
“一樣,拍賣的時候我多出點兒,讓孫先生把虧在拍賣行的傭金賺回來。”余耀也只能說客套話。
兩人客套了幾句,余耀便也就直奔重點了,“孫先生這件越窯青瓷臺盞,我聽說是祖傳的?”
“要真是祖傳珍藏,哪能輕易出手?”
余耀一時語塞,這好像把天聊死了。
孫先生卻又道,“怎么說呢?這是我的祖父,民國時期在滬海買的。”
“噢,那也算祖傳。”余耀只好如此應了一句。
“祖傳不光是祖輩相傳,還得鄭重交代才行。”孫先生接著說道,“這件青瓷臺盞,算是他喜歡的東西,臨終前卻沒有交代,那就是可以由后輩做主了。”
“如此聽來,老爺子是個大收藏家啊!”
“只是可惜,大部分藏品都在離開華夏時散失了,這件青瓷臺盞,因為被他一直當成飲用好酒的酒具,才帶到了國外。”
“這青瓷臺盞,你說是從滬海買的,是從古董店之類的地方買的、無從稽考了么?”余耀轉而問道。
“不是。”孫先生笑道,“余先生既然想買,我和才總又是朋友,自然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這臺盞,來歷還是有點兒故事的。”
余耀一聽,眼睛一亮,摸出煙來遞煙,孫先生卻說不會,余耀便自顧點了,聽他說。
“民國時期,滬海有個華夏古物商場,是民國時期第一家室內古玩交易場所,余先生聽說過吧?”
“略知一二。”
“嗯,這個市場還是比較有名的。當時除了有入駐店鋪的古玩商,還有兩種人很活躍。一種人是跑筒子的。”
所謂跑筒子,和夾包袱大同小異,挨家挨戶收東西,跑到這個市場來放貨。
“還有一類人,就是掮客,和跑筒子的不同,他們是從市場里‘收貨’,然后利用自己的人脈資源,賣給有實力的收藏家。”孫先生介紹,“這件青瓷臺盞,是一個掮客手里的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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