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子愣了愣,開口道,“《一剪梅》行不行?”
字正腔圓,不似港島人。
“行,謝謝。”
男子點點頭,正正吉他,唱了起來。
“總有云開日出時候,萬丈陽關照耀你我······”余耀和沈歌在歌聲中邁步離去。
“我想起上大學的時候,有一次古代史課上,老師興之所至,出了一個對聯,讓班上的同學對。”余耀邊走邊說。
“你這么說,肯定是你對得最好了?”沈歌翻出了慣常性白眼。
“不是,老師出的是一個傳統對聯,上聯是:荷葉貼波,數點散成千點綠。”
沈歌張口就說,“桃花映水,一枝分作兩枝紅——這個我知道。”
“對,但我當時恰恰不知道。”余耀笑道,“我對的是:梅花傲雪,一樹勝過萬樹紅。”
沈歌搖頭,“你這個,文字尚且工整,但平仄有不對的地方。”
“是的。荷葉貼波,數點散成千點綠;桃花映水,一枝分作兩枝紅。這是古人認可的對仗,我不可能對得更好。”
“喲!謙虛起來啦。”沈歌咯咯笑道,“不過說實話,你的下聯,意味比原對更勝一籌。”
余耀只是笑了笑。
兩人便逛邊吃,沈歌只是買了幾件小玩意兒,東西倒是吃了不少。
眼看快到半夜了,兩人此時已經走到了一條比較寬的路邊,準備打車回酒店了。
“這里出租車好像比較少啊!”等了一會兒不見空車,沈歌不由嘟囔了一句。
話音未落,一輛黑色商務車一個急剎停在了他倆側前方的路邊,副駕駛的門打開,一個看起來三十歲左右的男子下車,徑直走向余耀。
男子衣著考究,發型清爽利落,嘴邊留了一圈修剪得很是整齊的小胡子。
“請問是余耀余先生么?”男子站定,微微躬身,禮貌問道。普通話有些生硬,但發音倒也清楚。
“我是。你是?”
“我是致遠古董藝術品經紀公司的總助,小姓黃,你叫我小黃好了。”
“致遠古董藝術品經紀公司?”余耀聽了這個陌生的名字,“黃先生,我和貴公司此前好像并無任何往來啊!”
“我們公司的總經理是歐陽松女士。”
“原來如此。”余耀這才明白。楊銳說過,歐陽松是港島特調辦主任;才持璜說過,歐陽松在港島開了家經紀公司;之前余耀就明白了,這個經紀公司不過是一個便于行事的外殼。
“看來是歐總找我?”
“是歐陽總。”小黃糾正。
“我知道,這樣不是比較便利嘛。”
“確實是歐陽總想見見你。”
“她人呢?”余耀看了看商務車。
“她在公司等你。”
余耀看了看小黃,“請問現在幾點了?”
小黃抬腕看表,“23點35分。”
“她想見我,自己不來,大半夜的,在我和女朋友逛街的時候,派助理攔路請我。”余耀清了清嗓子,“你覺得這禮貌嗎?”
小黃握拳對住嘴輕聲咳了咳,“歐陽總確實一時沒能走開。”
“那就等她能走開的時候嘍。她應該知道我住哪里,不過我現在回去就要休息了,明天早餐時間或許可以。”
“余先生,耽誤不了你太長時間的。”
“你又不是她,你怎么知道?”余耀笑了笑,“好了,要么綁架我,要么讓我走。”
恰在此時,一輛空出租車駛來,沈歌伸手攔下了。
“再見。”余耀沖小黃點了點頭,直接和沈歌上車了。
小黃沒說話,也沒阻攔,就這么看著余耀上了車。
“這個歐陽總是誰,怎么從來沒聽你提起過?”出租車駛出,沈歌開口問道。
余耀拿出手機,在屏幕上敲出“特調局駐港島特調辦主任”,拿給沈歌看。
“啊?那應該是公事啊,你怎么不去見她?”
“我又不是他們的人,也沒有參與港島的任何事情。”頓了頓,余耀又笑道,“再說了,大半夜的去見一個老女人,不妥。”
沈歌撇了撇嘴,潛意識里覺得肯定不是這樣的原因,但卻沒再問。
而小黃回到副駕駛之后,扭頭對后排座說了剛才的對話,又問,“主任,您怎么知道他不會上車?”
后排座上坐著的,正是歐陽松。
這是一個很瘦的女人,四十歲上下的年紀,但是臉上卻看不出任何皺紋。因為瘦,就顯得臉比較窄比較長,同時也會顯得原本不大的丹鳳眼不那么小。
短發之下,這張臉并不難看,甚至還有幾分動人。
歐陽松淡然一笑,“我聽說,余耀是個很會來事兒的小伙兒。”說罷一抬手,“趕在出租車之前到他入住的酒店。”
車子啟動,小黃接著問道,“會來事?那應該同意見您啊。”
“按照常理,這個點兒,這樣請他,他就應該不上車。不違背常理,才是會來事兒。”歐陽松摸出煙盒,手指頎長,點煙的動作穩定有力,“再說了,他不是重新約了明天的早餐時間么?進退自如,很有章法。”
“那如果他上車呢?”
“上車話,那就不用去他那里談了。”歐陽松說完,擺擺手,示意小黃不要再問了。
余耀和沈歌回到酒店,歐陽松提前出現在大堂,并和小黃一起,迎了上去。
“余先生,公務繁忙,考慮不周,多多包涵。”歐陽松伸出了手,“我是歐陽松。”
余耀點點頭,伸手一握,歐陽松的手掌很干燥。
“能占用你幾分鐘時間么?”歐陽松撤手的同時笑道。
沒等余耀說話,沈歌忽而開口,“你們談,我先上去。”
余耀想了想,“歐陽總,我先送她上去,待會兒下來吧。”
“好。我在咖啡廳等你。”歐陽松抬手指了指酒店大堂里側的咖啡廳。
十幾分鐘后,余耀下來,小黃在咖啡廳門口等他。此時,已經過了零點。
咖啡廳里寥寥無人,除了余耀和歐陽松,只有兩名男子坐在靠門口不遠的位置,而歐陽松選的,是最里頭的位置。
上了咖啡,歐陽松連續喝了幾口,余耀卻只是抿了抿。
“大半夜的喝咖啡,今晚怕是不容易睡了。”余耀淡淡一笑。
歐陽松不置可否,“以余先生和局里的關系,肯定知道我。我就開門見山,余先生這次來參加嘉爾德春拍,主要是想入手點兒什么東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