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周最后選了五件玉器,全是和田玉籽料。
其中三件是一百克以上的手把件:一件黃沁白玉種的“鐘馗驅魔”,一件大料切出的秋梨皮龍龜,一件獨籽府上有龍;還有一塊高白的四六無事牌,一個佛引福來掛件。
這五件,按照標簽上的定價,總共是十四萬八。
豪哥道,“說來你們未必信,總價十四萬八,我一共才賺不到一萬塊錢。這還是因為都是高貨,我在收價基礎上加價多一些;一般的貨品,我一件就賺大幾百塊。”
“豪總你這是堵我們的嘴啊!”老周應道。
豪哥擺擺手,“算十四萬吧!因為余老板今天買了大件。這價兒你們也別再砍了。”
“好,就這樣。”老周也很痛快,因為這些貨他拿回去,即便在朋友圈發發,那也不難賣,倒手就可能是翻倍的利潤。
濮杰卻拿過來一條精巧的白金鑲嵌翡翠的手鏈。一條手鏈上,一共鑲嵌了五顆高冰陽綠的小豆豆,同時卡扣兩側還各有一顆小鉆,整體顯得珠光寶氣。
很顯然,這是一條女士手鏈;余耀一看,“我去,你這是又這么下本兒?”
“別瞎想,送老媽的!她挺喜歡翡翠,卻不舍得花錢,手腕上帶一串圓珠翡翠手串,種水很一般。我從外地買,就說撿漏了,她就不會嫌我亂花錢、叨叨我了。”濮杰應道。
豪哥一聽,“哎呀兄弟,你這么一說,我都不好意思賺你錢了。”
濮杰嘿嘿一笑,“你說不賺錢,我也不信啊!不過我看標價還可以,你能優惠多少算多少吧!”
豪哥報了價兒,濮杰當場也買下了。
之后豪哥提出中午他做東,但三人都婉拒了。豪哥勉強不來,最后也就送走了他們。
要不是余耀這個大漏兒,三人可能就和豪哥一起坐坐了;因為這個大漏兒,若是和豪哥坐下吃飯,那就沒法兒聊了。
三人先回了酒店,到了余耀的房間,濮杰和老周都要繼續欣賞下這個香爐。
濮杰和老周一邊看、一邊問;余耀則相應解釋。
鈞窯始于唐,盛行在宋,起源就在中原地區,發展出一個龐大的北方窯系。北宋鈞窯有官鈞民鈞之分,在靖康之亂停燒;金代恢復,元代繼續發展。
元代鈞窯的水準,本來是和北宋無法相比的,但也時有精品出現,其中“小宋自造”香爐,就是最典型的代表。
“這個‘小宋’,到底是何許人也?”老周聽余耀詳細解釋了那一件“小宋自造”香爐之后問道。
那一件“小宋自造”香爐,是出土發現的,而后陳列在博物館里,也是華夏目前發現的最大、最完整、最高工藝水準的古代鈞窯香爐。當然,鈞窯器型里的香爐也不算很多。
“對啊,這小宋水平如此之高,為何之前就發現這么一件留款兒的?”濮杰追問。
“這其實是個謎團。”余耀低頭點了一支煙,“一直沒有確鑿公認的說法。”
“靠!”濮杰叫道,“你這閃得我不輕!”
余耀笑了笑,“不過,有個野史的說法,想不想聽?”
“你大爺的!這么吊人胃口有意思么?”
老周卻在一旁笑道,“是人家沒說完,你非要著急打斷。”
余耀則直接說開了,“根據野史的說法,這個‘小宋’,不是因為他姓宋;這個‘自造’,也不是留給自己用的”
元代初年,因為戰亂,不少窯口都被毀了;高水平的鈞窯工匠也是越來越少。這位小宋的父親,則是一名技藝高超的鈞窯工匠。
后來,小宋的父親被元軍征收,成為一名匠戶,年幼的小宋跟著父親入了匠籍;所謂匠籍,就是你得一直從事手工業,子承父業代代相傳,不能再干別的了。
小宋深得父親真傳,也很有天賦,一步步成長,鈞窯制瓷水準越來越高。特別是對窯變的控制,也越來越高明。
小宋漸漸有了名氣,但是匠人身份低微,很多人都不知道他姓甚名誰,只知道他是南宋遺民,便習慣稱呼他為小宋。
而小宋被叫多了以后,干脆也就自稱“小宋”。
鈞窯的窯變釉色,在宋元時期是很受歡迎的,同時高水平的鈞窯瓷器,價值自是不低。元代疆域極大,亞歐通商便利,包括鈞窯在內的很多瓷器,在歐洲的銷路都很好。
這時候,忽必烈的曾孫、懷寧王海山,召集了一批能工巧匠,專門為他燒制瓷器,銷往歐洲。
這其中,就有小宋。
小宋的技藝出眾,他燒制的鈞瓷,深受歐洲商人喜愛,獲利無數;同時懷寧王也很喜歡,于是越來越器重小宋。
1307年,懷寧王海山登基,就此成為元代皇帝之一,是為元武宗。
而此時的小宋,卻因為篤信佛教,產生了想出家為僧的想法。可是,不要說入了匠籍不能出家,就是元武宗,也不會同意小宋放手燒制鈞窯瓷器。
這種情況下,小宋也沒辦法,便在元武宗的默許下,給很多寺廟燒制瓷器。
1308年,一座大型寺廟重修完成;此后,小宋耗費了一年心血,為寺廟燒制了一件佛前供器香爐。
1309年九月十五,香爐燒成。這件香爐,是小宋燒造的鈞窯瓷器中,最為滿意的一件;于是,他便第一次在自己燒制的鈞瓷上刻了款兒:
己酉年九月十五小宋自造香爐一個。
為寺廟燒制的,卻要刻“自造”,是因為小宋在內心深處對佛教的虔誠,所表達的意思不言而喻。
在這件香爐燒成之后,小宋就此銷聲匿跡。這也是他在歷史上沒有留下真實姓名的原因之一。
小宋走后,元武宗的心理比較復雜,當然會發怒,更有深深地惋惜。
元武宗慨嘆:小宋一走之后,鈞瓷神技從此絕矣!
上個世紀七十年代,這件“小宋自造”香爐出土,隨后便進入了博物館陳列。
“己酉年,小宋燒完這件香爐就遁世了,而你買下這件,卻是第二年庚戌年的,這能說得通么?”濮杰不由問道。
余耀抬手一點香爐,“不僅說得通,而且,更加說明是真品,斷然不可能是仿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