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應該算是刻款兒。co但是這款兒,如果結合老瓷器來看,確實有點兒怪,特別是這個“小宋”。
豪哥見余耀盯著款兒看,不由尷尬一笑,“我研究瓷器不多,我這里收瓷器,本來都是我家老爺子來掌眼,但他最近和幾個老哥們兒旅游去了。不過,客戶可挺重視!找我,只因為我這里出貨快。”
若是古玩行的人,不懂也不會說出來,但是豪哥可能是因為做生意的方式不一樣,賺快錢習慣了,所以并不在意這個。
余耀此時卻心下一震。
這件香爐的釉色確實比較特別,近乎于天藍色,也就是所謂的天青釉,同時夾雜月白紋路,偶有紫色斑點。
這是一件元代鈞窯香爐!
鈞窯窯變無雙,紫色紅色斑紋多見,這天青釉夾雜月白紋路,卻很罕見。
釉質非常厚,以至于流釉縱橫,使得香爐表面并不平整,但是這種自然的美感,卻更加賞心悅目。
這香爐高度在三十厘米左右,口徑十五六厘米,三足鼎式,兩側的爐耳比較直,略呈長方;整體器型端莊,像是寺廟所用香爐,叫寶鼎似乎更合適。
余耀心下一震并不僅僅因為這是一件元代的鈞窯香爐。
而是他立即想到了比這件香爐早一年燒成的一件!
那一件,也在大致同樣的位置刻了款兒,是:己酉年九月十五小宋自造香爐一個。
元代跨度不長,一共才九十來年,很容易推斷出己酉就是1309年,緊跟其后的庚戌年,就是1310年。因為不管是前推六十年,還是后推六十年,都不是元代了。
這“己酉年九月十五小宋自造香爐一個”,如今是在博物館里的。器型比余耀眼前這個香爐要大得多,高達42.7厘米,口徑25.5厘米,而且頸部貼雕了三個麒麟,工藝也復雜一些。
也是天青釉,不過窯變之后只是藍的深淺變化,不似余耀眼前這件有月白紋路和紫色斑點。
這兩件香爐,看起來都是這個“小宋”做的。
“一個”和“二刻”,顯得這個小宋好像做東西很少,隔了一年才出了第二個香爐。
但實際上,除了如今陳列在博物館里的那件大香爐,此前還沒發現第二件“小宋”款的元代鈞窯。
“余老板?”豪哥見余耀似乎走神了,不由出聲提醒。
“噢,我是覺得這落款,挺像近現代的口吻。”余耀回神,立即應了一句。
“這可不好說。你像雍正皇帝批閱奏折,還經常口語化呢。這香爐我還沒填入庫單,這幾天來貨太多,也沒仔細研究下。不過,既然東西是寄賣,有的賺也就出了。”
余耀一聽,便明白了,豪哥并不知道陳列在博物館里的那件元代鈞窯香爐;這香爐是陳列在內蒙的,并不像故宮里的東西那么引人注目,尤其是對不喜歡瓷器的人來說。
同時,因為剛來貨,豪哥也沒去查資料。聽他的說法,他的父親平時應該能掌眼,但此時不在,旅游去了。
說實話,即便是找個行家里手,知道“小宋”款元代鈞窯香爐,但要想給這件斷代,也是很難的。
而且但凡博物館里展覽過的東西,民間一般都能找到相應的高仿。
特別是有些款兒,不做博物館里的原器型,只用款兒造出各種類似的東西,那更是比比皆是。說到香爐,比如“飛云閣”銅香爐,帶著款兒的假貨,都快爛大街了。
“飛云閣”銅香爐,基本是仿照宣德爐來的,宣德爐那是皇家所用,明代便有一些高官巨富“私人訂制”,用了這個款兒。能流傳到今天的,雖說自然比不了宣德爐,但也都是精品甚至極品。真品數量當然很少,假貨由此泛濫。
不過,余耀很快又想到,這些只是輔助原因,豪哥能這么“隨意”,很可能因為這個客戶定的底價是個大數兒。
“那就不多說旁的了,這件香爐多少能出?”
豪哥又點了一支煙,“余老板,雖然咱倆是初次見面,但我這人愛交朋友,我就給你個朋友價兒,一百四十九萬!怎么樣?”
余耀笑了,“豪哥確實夠爽快啊。”
從這個價兒上,余耀大致也就明白了,客戶定的底價是一百萬。如果豪哥出價一百五十萬,按照約定,還得拿出十萬再給客戶,反倒少賺九萬。即便出價一百六十萬,也就是多賺一萬;但一百六十萬卻比一百四十九萬難賣不少。
“你一看就是明白人,我這么一報價,底價你就清楚了。不過,我之所以這么報,也是因為不可能再讓了,一口價兒!”
余耀看了看豪哥,隨后便又扯了一會兒,但豪哥的態度很堅決,確實不松口。
“好!”余耀最終點頭,“成交!”
豪哥臉色略帶驚訝,“現在?”
他接觸客戶很多,比較貴的東西,很多客戶都會磨嘰半天不停砍價,而且不少有錢的,反而更磨嘰!
就這樣一百多萬的東西,對方還知道自己賺了四十九萬,很難當場拍板。
不過,就今天來說,他確實也是不可能再降了。因為現在香爐擺在面前,豪哥越看越感興趣,想深入研究和請人掌眼的念頭越足。
余耀何嘗看不出這一點?
當然,最關鍵的還是,一百四十九萬,比起實際價值,那就不值一提了。
“你爽快,我就爽快。”余耀笑道,“再說了,我買東西,圖個眼緣。就算是如今哪個作坊的工匠叫小宋,只要東西喜歡,就行了!”
豪哥啪啪拍了兩下手,“這話聽著牛逼。”心下卻想,這小子沒準兒是個二世祖,只不過會玩兒,有點兒眼力就是了。
很快做好了買賣協議,一名女店員拿來一式兩份,附帶彩印照片,豪哥和余耀簽字之后,余耀當場用手機給“韋豪”的實名賬戶轉了賬。
香爐裝回黃楊木盒,豪哥又讓女店員給余耀拿了一個厚實的方筒形提包。
老周和濮杰其間也過來兩趟,看了這香爐,不過他倆自不會多說什么。余耀看中的東西,哪里有錯?他倆都想,這地方居然能有讓余耀甘心掏出一百多萬也要買的東西,那肯定是大漏兒,呼之欲出的大漏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