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著的“民工”嘟囔一句“誰知道?”,便也蹲下身來。
倆“民工”隨后暫時沒說話,看著余耀;而余耀,則看了兩眼瓷罐子便開了口,“現在還能買么?”
旁邊那個三十來歲的女子此時咳嗽了兩聲,兩個“民工”齊刷刷地看了她一眼,他旁邊的男子沖倆民工尷尬一笑,連忙問女子:“感冒還沒好嗎?”
女子瞪他一眼,沒再吭聲。而那個二十來歲的小伙兒,則是一副看熱鬧的架勢。
林豐草不動聲色,靜觀其變。
“我看那老爺不一定回來了,賣給誰也是賣,咱們還急著回工地呢!”一個“民工”一邊說,一邊往手上哈著熱氣。
“賣給你也行,但人家老爺子能出五千,你能出嗎?”另一個“民工”盯著余耀說道。
“五千貴了點兒。”余耀掏出一支煙點上,“不過一千還是值的。”
“不行不行,也太少了!那個老爺子可是行家,他說一萬呢!”
“好吧,那你們等他吧。”余耀直接站起身來,“反正我也不是很喜歡瓷器。”
到嘴的肥肉,哪能飛了?倆“民工”齊刷刷起身,“你好歹加點兒,都知道好東西了!”
“他說的也不一定對啊!”余耀抽了口煙,“再說你們不是白來的么,多少錢都是天上掉下來的。”
對視一眼之后,其中一個“民工”咬牙道,“這樣,最低三千,少了真不行了。”
余耀心想,算得還挺好,三個人,一個人分一千是吧?
“三千······”余耀一臉猶豫狀。
“人家老爺子說了,能值一萬,你要是倒手,比我們賺得還多呢!”
余耀沉吟,同時打量著兩人。
“大老爺們,咱們都別磨嘰了,三千真是最低了。”
余耀忽然指著那個“民工”腰間的鑰匙環,“哎?你那串小玉墜子挺好看,其實我更喜歡玉器。”
“民工”下意識的摸了摸小串子,“這可是好東西!”
“指甲蓋兒大小,能是什么好東西?要不這樣,我買這個瓷罐,你送我這個小串子算了!”
“不行不行。你要真想要,那得加錢買!”
林豐草在余耀說了之后,才注意到民工腰間的小串子,心中暗道,余耀的眼神兒太毒了,這都被發現了?
“這是你買來的?”余耀問道。
“這也是工地上挖的,我就搶了三個小的!”他其實沒說謊,半年前他倆都還在當建筑工呢。
這確實是工地挖出來的,他們也不知道是什么時期的墓葬,一幫工人混搶了一小部分,但很快就被封鎖了現場,有人還交出了搶走的東西。而這幾個玉件太小,他得以私藏。
后來,他倆不在工地干了,和老家的親戚——就是那個老者組團,開始行騙。所以他倆扮民工,那是本色出演。
“那你想要多少錢?”余耀笑了笑。
倆“民工”交頭接耳一番,“也是三千!一個墜子一千!”
“那我只花一千,買一個墜子行不行?”
“啊?”倆“民工”都是一愣。這小子好像有點兒怪,什么亂七八糟的?
“你到底買不買瓷罐?”一個反應較快的“民工”接口問道。
余耀想了想,“這樣吧,我最后出一口兒,兩千,瓷罐子給我,然后讓我從三個小玉墜子里挑一個!”
“太少了!”他倆這次異口同聲。
“我已經說了,這是最后一口兒!”余耀拔腳就走,頭也不回。
欲擒故縱,在古玩市場未必管用,但對他倆肯定管用!這個瓷罐,不知從哪里批發的;那個小串子,也是白來的,而且余耀說了只要一個。
結果自然是余耀被喊住了。
最后就這么成交了。
余耀直接點了現金,點明要那個小方勒子玉件。
那個紅瑪瑙的圓珠子,直徑在兩厘米左右,最好看;那個雞骨白的管珠,長度在三厘米左右,最大。
而小方勒子玉件,高不過兩厘米,寬不過一厘米,上下打了孔,算白玉,卻既不是最好看的,也不是最大的,而且上面刻的字很潦草,認不出是什么,好像刻得很隨意。
所以,余耀選這件,“民工”還是很滿意的。
余耀接過小方勒子,接著就揣到了褲兜里。而那倆“民工”拿著錢就急匆匆跑了。
林豐草拍了拍余耀的肩膀,“你真行!”
那個圍觀的二十來歲的小伙兒,嘴角勾出一個弧度,露出一個輕蔑的笑容,嘴唇微動,似乎是個“冤大頭”的口形。
而那個三十多歲的女子甩開旁邊的男子,上前對余耀說道,“你被騙了,當了冤大頭,這個瓷罐子不值錢的!”
“謝謝。但我買之前你怎么不說?”余耀隨手拿起了瓷罐子。
“你這個小伙子,怎么說話呢?”男子跟上前接了一句。
余耀壓根沒理他,沖林豐草點點頭,接著便一起走了。
走過涼亭邊上的垃圾桶,余耀順手就把瓷罐子扔在了里面。
這一幕,男女兩口子和那個小伙兒都看到了,面面相覷。
片刻之后,那個男子反應最快,看著女子說道,“我明白了!他好像不是冤大頭,他是為了那個小玉墜子啊!”
余耀和林豐草到了一家經營炸醬面的老館子,選了個僻靜的座位。點菜之后,林豐草便迫不及待地說道,“快,讓我看看,是剛卯還是嚴卯?”
“剛卯。”余耀掏出小方勒子,放到了桌上,“小心點兒啊林兄,可別摔了!”
“我能沒數兒么!”林豐草拿起了小方勒子,細細看了起來。
“正月剛卯既央,靈殳(shu)四方,赤青白黃,四色是當。帝命祝融,以教夔(kui)龍,庶疫剛癉(dan),莫我敢當!”林豐草嘖嘖贊嘆,“這下子可上手真品了!”
小方勒子四面都有刻字,如此之小,卻一共刻了三十四個字!都是極細的陰刻線,時斷時續,若有若無,潦草之中還有重復多余的刻痕。
正所謂“跳刀游絲”。
剛卯和嚴卯,是漢代流行的佩飾和辟邪之物。上到皇帝,下到平民,幾乎都戴;只不過材質有區別,帝王將相才是玉質,然后還有犀角、象牙、金銀等,普通老百姓則多是木質,以桃木居多。
剛卯和嚴卯佩戴時也大多掛在腰間革帶上,那“民工”沒掛錯地方,只是這兩千塊錢,卻連這件剛卯價值的兩千分之一都到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