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店主聽了,不由撲哧一聲笑出來,“你這小伙子,還挺有意思。給你打個五折,四萬塊吧!”
“說半天,還這么高,我加五千塊,一萬五,可以了吧?”余耀回應。
女店主自然不會答應,她的心理價位最低是兩萬,就是她認為的行價。不過,周一客淡,她落價落得還算比較痛快,又回了三萬的價兒。
既然她當成明代的,余耀怎么可能這個價兒買?
磁州窯最好的東西,出在北宋,其次便是金代,元明以后,水準就差了那么回事兒。而且年份越早,本來就融著歷史價值在里面。
最后,女店主咬住兩萬不松口了,余耀也沒有太浪費時間,最終應了。
這件金代磁州窯瓷枕,行價應該在三十萬上下。余耀來之前確實沒想到,在古玩店里,也能碰上漏兒并且順利拿下。
貨款兩清。別看店小,包裝可比地攤上強多了,有做工扎實的錦盒,有牢靠精美的布袋,布袋帶提手帶拉鏈,還印著“騁懷閣”的店名和地址、電話。
余耀拎著布袋正要告辭,店鋪的門開了,一個和女店主差不多年紀的男子推門進來了,女店主迎上前去,“回來了?”
男子手里拎著個塑料編織袋,看了眼余耀和手里拎著的布袋,“這是要走了?多謝照顧生意啊!”
余耀笑了笑,“原來是老板回來了!”
男子放下編織袋,掏出煙盒,給余耀彈了一支,“什么老板不老板的,眼力未準有您高。”
女店主在一旁笑道,“這位先生別看年輕,眼力和學問確實都高著呢,掃了大貨架子,最后把你收的西游記瓷枕拿下了!”
余耀知道這兩口子都是恭維話,也不在意。不過,這店的大貨架子上,以“明清官窯”為主,基本都是高仿,而且只有兩件能稱得上高仿精品;剩下個別真品多是清末民初的東西。這件瓷枕,即便按明代的算,也確實是貨架上最老的東西。
“噢?”男子一聽,指了指編織袋,“這里面有幾件我周末抓的貨,您要感興趣,一并看看?”
“好啊。”余耀自不會拒絕。
兩口子招呼余耀在柜臺前坐下,然后在一旁拉開編織袋,一件東西一件東西地往外拿。
每一件東西上都裹著厚厚的好幾層報紙,還套著泡沫袋,男子掏泡沫袋、拆報紙,女店主接了擺在柜臺上。
最先擺上柜臺的,是最大的一件東西,余耀一看,是龍泉窯的梅瓶,有個一尺高,明初的廣口造型,青釉,帶有暗刻纏枝花卉紋飾。
居然上來就是一件到代的東西!
不過,上手一細看,原來腹部和圈底之間有道挺長的斜向暗沖。
余耀搖了搖頭。男子注意到了余耀表情,微微一笑,示意女店主收起來。
這道暗沖,正是他收貨時砍價的關鍵。但賣之前,拿84消毒液一拔(土語,浸泡),一晚就看不出來了。不過,這得蒙外行和眼力弱的。
他聽說余耀來了之后掃了貨架、單拿瓷枕,便覺得余耀眼力真可以,是個懂行的;所以本來也不想賣給他,懂行的,價兒也上不去。
他故意先拿出來,是想讓余耀知道,他收的可不是亂七八糟的不入流的玩意兒。
接著一件東西,是清代黃楊木的筆筒,上下鑲了紫檀的圈口。這東西倒是沒啥毛病,不過余耀對雕工看不上眼。
陸陸續續拿了七八件東西,這其中大部分都是真品,不過不是年份淺,就是有余耀看不上的點,還有兩件二三十年前的高仿瓷器。
轉眼編織袋就見底了,只剩下一件東西,余耀卻一件都沒看上。不過這兩口子本來也得理貨,看不上就收起或者擺好,不耽誤工夫。
“您眼光可真高啊!”男子笑了笑,拆了最后一件東西。
這東西最后拿出來,是因為他也吃不準,收貨的時候價錢沒談攏,搭了這么一件。
這是一件白瓷小盤子,但是形制有點兒怪。
盤子的直徑有個十二厘米左右,內壁微微傾斜,盤子的深度卻足有五厘米。
怪就怪在這個地方,你說是盤子吧,似乎深了點,而且內壁斜度不夠,更像個碗。但你要說是個碗吧,又不夠深,而且里面的底兒是平的。
釉色白里微微泛青,盤內有印花紋飾,中間是一朵蓮花,周圍是幾條游魚,應了連年有余之意。
余耀看了看盤底,也是白胎,胎土偏粗,也不夠白,略黃。胎釉結合處,帶著淺淺的火石紅。
火石紅是瓷器鑒定的一個專業術語,也有人喜歡叫“窯紅”,指的是瓷器露胎的地方出現類似橘紅的一種現象。本來胎土看起來是不存在這種顏色的,但高溫之下,胎土里的鐵分子出現流動性,燒窯結束后的冷卻過程中,又被二次氧化,所以才出了這么個顏色。
火石紅在很多瓷器上都有出現,元明清的瓷器最多見,其中又以瓷都和龍泉的窯口最多見。
余耀看完之后,笑著問道,“老板,這東西我看不懂啊!”
女店主看了男子一眼,顯然,她的眼力應該不如男子。這兩口子的分工,女的管在店面里張羅,男的管收貨和定價。
男子笑了笑,“肯定是老東西,先說喜歡嗎?我看您這眼光挺高,挑來挑去,一件兒也沒看上。”
余耀掏出煙來,遞給男子一支,“連年有余,這意頭挺好。而且這造型吧,挺適合吃餃子。”
“什么?”男子接了煙,卻愣了一下,怎么扯到吃餃子上了?
“你看啊,用碗吃餃子,吃慢了,層層壘著容易坨;用盤子吃餃子,裝的時候餃子容易從邊上滑出來,這個盤子,里面半深不深,內壁半斜不斜,不是正合適么?”
男子不由哈哈大笑,接著點了煙,“真有你的!現在也有這種盤子啊,不過基本比這要大。”
“所以不像老東西啊!”余耀忽而抓住話頭,“老瓷器里,我還真沒見過這種盤子。”
男子不由又愣了一下子。好小子!在這兒等著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