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耀不理會架子一說,直接應道,“開古玩店,哪有不收東西的?問題你財大氣粗,出手一千六百萬買一組天珠,就是玩兒剩下的,我也未必收得起啊。”
“還真讓你說著了,有了新的,舊的就該出手了。”譚心寧立即接口。
“二······心寧!”闊叔臉上倏然變色,脫口叫道。
譚心寧扭頭對闊叔笑了笑,“闊叔,大陸走一趟,難得碰上一個這么有眼力的人。”
闊叔眉頭緊皺,深深看了譚心寧一樣,不過也沒再說話。
譚心寧沒等余耀說看不看,接著就抬起袖口,摘下了一個手串,放在了余耀之前鋪的絨布上。
余耀低頭一瞧,這是一條烏亮的椰蒂手串,老桶型。
上面,穿了一枚天珠。
椰蒂是椰殼上的那個“把兒”,也是椰殼能取料的最厚的部分,一個椰子也就是能取一個做成珠子的料,所以比一般的椰殼珠要貴。椰殼佛珠自古有之,除了椰珠,還有“木牙”的美稱。
至于老桶型,就是在桶型珠兩邊打磨出弧度,卻又不是圓珠,半圓半桶,是市面上比較受歡迎的珠型。
不過,一條精料精工的椰蒂手串,也就是千兒八百的事兒,余耀自不會注意,重點還是上面穿的天珠。
這是一枚天地天珠,五厘米左右的長度,略肥,中心直徑應該超過了一厘米半。
天地天珠的紋飾相對比較簡單,珠體兩端,一般各有單圈線,中間圖案一側是圓形,一側是方形。天圓地方,所以叫天地天珠。
這枚天地天珠的珠體黑褐色,老礦料,很油潤。紋飾白化也很到位,圖案線條規整。
“不用上手么?”譚心寧做了個“請”的手勢。
余耀心想,既然你這么主動,那我就看看。上手之后,手感滑膩,湊近眼前,能看到比較自然的風化紋和沁出的朱砂點。
余耀完整審視過之后,便放下了珠子,并示意譚心寧可以收回了。
譚心寧卻并沒有收,“怎么樣?感興趣么?”
“那得看你多少錢出。”
譚心寧想了想,伸出了兩個手指頭。
“要是兩千,可以。”余耀點點頭。
“什么?”
“我說要是你出價兩千塊錢,我可以收。”余耀一本正經地應道。
譚心寧露出一個怪異的表情,“這在你眼里,一顆天珠比一條椰蒂手串也貴不了多少了?”
“我糾正你一下,天珠千差萬別,我說的是你這顆。”
“這要是一顆至純,兩百萬總值吧?”
“問題它不是。”
譚心寧看著余耀的眼睛,“這么確定?”
“我又不是權威機構的鑒定師,我只代表我自己,當然確定了。”
“就算是幾百年的小年份,二十萬總值吧?”
“問題它也不是!”
譚心寧輕輕倒抽一口氣,回頭看了一眼闊叔。闊叔卻面無表情,默默看著余耀。
“那你倒說個明白!”譚心寧提高了聲音。
“譚小姐這是要賣給我,還是想讓我掌眼?要是賣,我說了,兩千可以,不過我還得問問來路,來路不正不能收······”
“你!”譚心寧張口打斷。
余耀抬抬手,“我還沒說完,如果想讓我掌眼卻不出手,就明說,好歹你也是遠道而來,我也不會不近人情。”
譚心寧有點兒咬牙切齒地說道,“就算是老臺灣,也不止兩千吧?”
余耀淡淡一笑,“不好意思,它還不是。”
“工藝就這么差?”
余耀卻道,“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好!”譚心寧做了個抱拳的手勢,“路過貴店,余老板眼力過人,這枚天珠,還望指點一二,行了吧?”
余耀一愣,“你這也太夸張了!工藝不差,風化紋和朱砂點都做得這么到位了,差的是感覺。”
“什么感覺?”
“譚小姐你能迅速斷代戰國青玉龍形佩,那就是行里人,怎么會問出這種問題?感覺能說明白么?”
譚心寧:“······”
她拿起天珠手串,重新戴到手上之后才道,“行,謝了!”
闊叔咳嗽一聲,“余老板,今天實在是叨擾了,那塊明初的銅腰牌,我要了。”
余耀卻擺擺手,“您年長,我也叫一聲闊叔。沒必要。還是留給真正喜歡它的人吧!”
闊叔笑了笑,“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余老板,我們這就告辭了。”說著,輕輕拍了下譚心寧的胳膊。
譚心寧看了看余耀,揚了揚手里捏著的一張名片,“余老板,后會有期!”
“慢走!”余耀禮貌相送。
走出格古齋,譚心寧和闊叔往東走到了濱江道上,而后過了馬路,又一起走到了江邊。
“闊叔,你怎么對他這么謙恭?”譚心寧伸手拍了下江邊的石欄。
“二小姐,我想,他已經看明白了!”
“啊?你是說他猜出這是我們試制的東西?”
“二小姐你太急躁,就你的言談舉止,這還用猜嗎?讓他看這東西,不就是想知道成色幾何?所以他才不具體說。”
譚心寧深吸一口氣,冷靜了一些,“我也不知道為什么,他的眼神里好像藏著什么東西,很難讓人淡定。”
“我早就說此人不簡單。”闊叔點點頭,“不過你急躁也有急躁的好處,起碼引發他的否定也有點兒收獲。看來,這種成色的高仿,還是連老臺灣都比不上!老爺現在廣收各種年份的樣品,組織人手進一步研究,是無比正確的。”
譚心寧卻只是輕哼一聲。
在她心里,天珠終究不是古玩市場的主流貨。老爸骨子里還是重男輕女,字畫和瓷器這兩個大類,一直是她大哥譚心定在打理;她的眼力不弱于譚心定,卻也只能負責一些雜項類的東西。
闊叔此時又道,“二小姐,我們既然已經收了這組天珠,今天也算考察了市場,還是盡早回去為好。”
譚心寧理了理思路,“闊叔,我還是想收那個貨主手里的那枚蓮師法帽天珠。”
所謂的那個貨主,就是拍場里的那個中年人。秋拍的一組天珠,是他的;而他現在手里,還留有一枚蓮師法帽天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