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耀突然想到的是,這個暗藏小玉塊的人,他很珍視不假,但未必是這小玉塊本身珍貴啊!
也有可能是他的特殊個人原因!
比如祖傳玉器丟失,只留下了這么一小塊,他因此對這個斷面有念想,嵌銅在了紫檀鎮紙上。
如果這種玉石,在歷史上只作為普通玉石被少量制作過玉器,而且因為年代久遠,現在沒有被廣泛發現,也不能說沒有這種可能。
余耀深吸一口氣,默默去開了店門,打開,站在門口內側又點了一支煙。
如果是這樣,那自己可真是白折騰了!一共花了四萬塊,鎮紙撬了,小玉人買高了,一部分損失肯定是有的。錢還在其次,關鍵是自己本來對這兩樣東西興趣不大。
但在一支煙抽完之后,余耀卻冷靜了下來。
因為他已經想到了最壞的結果,反而釋然了。
這一釋然,思維就比之前順暢了許多。
再度分析。
余耀最終認為,這個最壞的結果,確實有可能性,不過,還是不大!
他的思考重點,放在了這種玉石的玉質上。
比較其他無名地方玉種,這種玉石的玉質,遠遠勝出!
而且在余耀個人看來,其玉質也就是和田玉能與之比肩,不論是視覺感受,還是手感,都比大部分有名的玉種要強!
這種玉石的質地,余耀感覺有點兒像綠松石里的藍白松與和田玉的綜合體。非要說缺點,那就是硬度不太高,但這只是比和田玉來說,卻已經硬過綠松石。
硬度不高,是缺點,也是一種優勢。比如戰國到西漢時期,也有類似的小玉人,和田玉的雕工就差一些——越硬越難雕。這個小玉人工藝很簡單,就是陰刻線條,但卻很流暢,沒有錯刀和拖刀,也很傳神。
這樣的玉質,在玉料匱乏的秦朝前后,應該不會被當做普通玉石。哪怕是曇花一現。
還是得查。
等到楊四海有了紫檀鎮紙來源的消息之后,再讓才朋璽看看這個小玉人。
這個翻來覆去的思辨過程,好像很短,但等余耀回過神兒來,看了看時間,發現居然已經是下午兩點多了!
常歡喜是上午十點來鐘進來的,走的時候應該還不到十一點。
余耀自己也不知道為什么,突然咧嘴笑了笑,轉身走回到店鋪中。
還沒等坐下,忽聽到門外傳來一個聲音:
“格古齋?好像和街上其他的店面不太一樣。”
余耀回身,便看到了一個女子和一個老者出現在了門口,門開著,他們還沒進來。
譚心寧和闊叔。
“是你?原來你是開古玩店的!”譚心寧看到余耀的正臉,邁步便進了店鋪。
闊叔臉上閃過一絲復雜之色,但隨后便沖余耀笑了笑,也跟了進來。
“你怎么會來這里?”余耀站定問道。
“這開店的,還有這么跟顧客說話的么?”譚心寧打量了一下貨架,“東西挺全啊!”
闊叔卻解釋道,“噢,我們也是古玩愛好者,是第一次來江州。上午去了七星橋古玩市場,在那里聽說,濱江道附近的一條老街上,也有古玩店,便過來逛逛;沒想到,巧了。”
余耀點點頭,轉而對譚心寧說道,“那你隨便看看吧。”
“別老是你、你的,我叫譚心寧,這位你叫闊叔好了,老板怎么稱呼啊?”譚心寧一邊自報家門,一邊走到了柜臺邊。
余耀剛想應聲,譚心寧卻已從柜臺上的名片盒里抽出一張名片,“余耀?余老板,幸會。”
“客氣了,看好什么告訴我。”余耀一邊說,一邊回到了柜臺里側。
“先拿這塊腰牌我看看!”譚心寧指了指玻璃柜臺里擺放的一塊銅牌。
來的都是客,余耀也不能不應,便拿出了一塊絨布鋪在柜面上,又拿出了這塊銅牌放上。
這銅牌是圓形,上面云頭出廓,帶穿孔。
一面是一個“令”字,一面是幾列小字:凡遇直宿者,懸帶此牌出,皇城四門不用,校尉。
“明代的。”譚心寧拿起銅牌,一邊看一邊問道。
“對,明代初期,都城南京,值守皇城的校尉用的。”
“什么價兒?”
“最低一萬五,不用砍了。”
“校尉是當時御林軍的低級軍官,這種銅腰牌傳下來不少。你這價兒太高了。”
“一分錢一分貨。市面上的,大多是生坑貨。而這一塊是傳世的,包漿酥潤,而且保存完整,字口好,不是普品能比的。”
“我當然知道不是生坑。但就在七星橋,我也見到一塊同等品相的,八千都沒要。”
“呵呵。”余耀沒多說,高仿貨他見得多了,包漿做得很地道的,批發價一千。
“什么意思?”譚心寧捏著銅牌看他。
“沒什么,平時我都報兩萬的,一萬五能拿你就拿,不能就放下吧。”
“哎?你這老板也太拽了,態度不能好點兒?”
“態度好,貨不好有什么用?我這兒沒假貨。”
譚心寧眼珠轉了轉,伸手指了指貨架上一件粉彩花鳥瓶,“那件的底款是什么?”
“乾隆年制。”余耀應道。
“還說沒有假貨?我這就能看出來!”
余耀面無表情地轉身,從貨架上拿起了這件粉彩花鳥瓶,然后放到了柜面上,“仔細看!”
“這還用仔細看么?顯然不是乾隆官窯。”譚心寧撇撇嘴,不過還是拿了起來,很自然地先翻底看款兒。
結果,下面是有乾隆年制的紅款兒不假,可是邊上還貼了小標簽,上面寫著:民國仿品。
闊叔一直在譚心寧側后方站著,此時清了清嗓子,“心寧啊,這銅腰牌的確是貨真價實,拿了吧。”
在他看來,余耀眼力不俗,老到穩健,又是本地坐商,雖然偶遇,但別生什么亂子。你在人家店里問東問西,若是什么都不買,萬一得罪了人,可能就有不必要的麻煩。
譚心寧卻擺擺手,“沒看上!”
轉而對余耀說道,“這‘民國仿品’四個字,是你寫的?”
“嗯。”
“字不錯啊!”
“譚小姐,你要就是閑逛,那就多看看。你要是逛累了想歇歇腳,那邊也可以坐坐。”余耀收起銅腰牌,放回柜臺,轉而坐到了椅子上。
譚心寧卻敲了敲柜臺,“架子這么大,收不收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