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前面的公孫悅并不知道石磯對他的可惜,更不會知道這兩個字代表著什么。
如三百年前紅衣不知道她那一猶豫失去了什么一樣。
兩人腳下的木板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因為這座閣樓是座老樓,盡管修繕了多次,但老了終究是老了。
終于,石磯等到了那個琴音,比三百年前遲鈍了很多,但這遲到的琴音卻是令公孫悅心神為之顫抖,因為他老師不曾聽到的琴他聽到了,原來祖琴真的有靈!
已近而立之年的男人激動的手舞足蹈,神情難以自己,比起石磯這個突然出現在他面前的祖師,祖琴才是紅衣坊主人代代守候的信仰,每一代紅衣坊主人無不以讓祖琴認可為畢生的追求,可惜三代中斷,到他這里已經變得縹緲了起來。
但今日,祖琴響了,縹緲的信仰落在了實處,比起祖師回歸的驚嚇,這才是驚喜。
石磯看著前面青年激動的顫抖的背影,啞然失笑,青年此時的激動出乎石磯意料之外的好笑。
隨著咔嚓一聲,門被打開了,塵土簌簌,塵封的太久,地上、琴案、琴盒上厚厚一層土,琴音從琴盒里發出,是一種激動,又是一種委屈,它被塵封了太久,如一個孩子聽到了家里大人的腳步。
石磯走到琴案前,拂袖散塵,打開了琴盒,那個中古無名少年的琴便躺在里面,琴弦顫抖,卻不再發出聲音,他曾在她門外學琴,也曾刻下:琴師門下,一生癡于琴的執念。
他死化琴靈,只此一生,所以她回來了,她不愿他就此消散,世上少他這一張琴,那樣,她的琴道會有遺憾。
所以她回來了。
石磯手指輕輕撫過琴弦,琴弦平靜了下來。
公孫悅卻是撩衣拜倒,大禮參拜:“弟子公孫悅拜見祖師。”
石磯沒有阻他,她和紅衣雖無師徒之名,卻有師徒之實,紅衣坊的劍與琴都是她傳下的,受之無愧。
“起來吧。”
公孫悅再拜起身,有些戰戰兢兢的好奇,一個活了三百年的祖師,是人,是鬼,還是神,他至今無法定性。
他想什么,石磯不用猜也知道,不過她也不會去解釋,因為麻煩,也解釋不清。
“我這次回來便是給它找個主人。”石磯看著紅衣祖琴道。
公孫悅一瞬便激動了起來。
“你不行。”一桶冷水澆下,毫不留情。
“你把時間都用在了練劍上。”再補一刀。
“我可以…”
石磯搖頭:“我不能辱沒了他,它的主人必須一生癡于琴。”
“叮叮咚咚…”琴音附和,歡快愉悅的像一個孩子。
石磯笑了笑,公孫悅卻是滿嘴苦澀,說不出的失落,因為紅衣坊三代以前都是以琴為主,劍為輔,劍只是為護琴存在,到了他和他老師這一代,紅衣坊的劍脈才成為了坊主,因為琴脈無主。
咽下滿嘴苦澀,公孫悅問道:“祖師可有人選?”
“還不曾有。”石磯又補充了一句:“也許到你死也不會有,誰知道呢?”
又扎心。
公孫悅苦笑。
石磯揮手:“忙你的去吧。”
公孫悅恍恍惚惚退了出去,心中可謂五味雜陳,希望生出,又寂滅,好像一切都未變,他對里面的祖師還是一無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