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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六章 如磐 23

  聞世結結實實愣了一下,繼而暴跳如雷,指著白錦玉破口大聲道:“梁溪王氏與廬州聞氏結姻是關系聞王兩族名譽聲望的重事,豈可容你任性妄為隨意兒戲?王楚然既已入嫁聞氏便是我翠渚的一員,你羞辱她就是羞辱我翠渚上下,你說!如何與我無關?!”

  聞世作為圣訓閣首座,數落指責擅于從道德高點出發,唇槍舌劍字字落地有聲,文淵齋上下全都被他氣勢懾住,噤若寒蟬。

  白錦玉卻奇道:“羞辱?我真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說真話也叫羞辱了!那四個蜀人說話是不好聽,但你們捫心自問,他們說王楚然的那些話你們在心里就沒有說過嗎?你們就從來沒有為聞宴可惜過嗎?”

  眾人紛紛回避目光。

  聞世氣得聲音都劈叉了:“真是孽障!做出這等惡事竟然還理直氣壯毫無半點愧疚!”

  白錦玉道:“我為何要愧疚?論一件事情好壞要看它的起因和結果,我此舉是為了讓聞宴認清夫人的真情,明白夫人的心結,又不是真的逼走楚然,日后他們夫唱婦隨感情彌堅之時說不定謝我還來不及,那我今日所為又怎么能叫惡事?”

  聞世被嗆得渾身發抖,半天說不上話來。

  “錦玉,你剛才說沒有逼走楚然?”聞玲一步上前抓住白錦玉的手,眼睛里閃爍殷切的光:“你是不是知道她在哪里?”

  白錦玉輕輕嘆了口氣,點了點頭,卻遺憾道:“我原本是想讓聞宴第一個知道的,可是…”白錦玉瞄了眼聞世。

  聞世突然冷笑一聲:“何必說得如此好聽?你會為他人做嫁衣?”

  白錦玉看著聞世。

  聞世目露精光道:“別人看不出來我可是看得清楚,聞宴當年殊死一搏當山長,不就是想有朝一日讓你重歸山門嗎?呵,誰知他真心錯付,人家有了身份顯赫的晉王殿下哪里還看得上廬州聞氏!你如今設計這一出,不過是想擺脫聞宴,好問心無愧地和你的妹婿風流快活罷了!”

  這回是輪到白錦玉被嗆得渾身發抖半天說不上話來了。

  很多人是第一次聽說聞宴當年勇奪山長的真正目的,一時都極度震驚。

  “白師姐,”千璽懵懵怔怔向她靠近,一臉無法相信的神情向她求證道:“你…以后,真的要跟著那個晉王嗎?”

  白錦玉被問住,無數的目光也因此問在一剎那向她射來。

  半晌后,白錦玉道:“是。”

  千璽皺了皺眉頭:“可…他是皇室中人,我們是不能和他們有交往的!”

  這時,陳雪飛道:“千璽,白錦玉早已不是翠渚的人,不用受翠渚的門規約束。”

  千璽恍得幾乎站立不穩,同時要暈倒的,還有聞玲。

  “真是寡廉鮮恥!”聞世的聲音忍不住上揚,得勝似的故意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晉王鳳辰是你的妹婿吧?兔子都不吃窩邊草,你倒好,連親妹的夫君都要染指,人品如何真是不言而喻!只能說老山長有先見之明,早早就將這種可能敗壞門風的人逐出了山門!”

  眾人瞠目結舌,震悚地聽著。

  白錦玉閉了閉眼睛,氣不打一處來,暗自運了好幾口氣,才道:“對!”

  “錦玉?”

  “師姐?”

  聞玲和千璽都慌了,看不透地望著白錦玉。

  聞世乘勝追擊道:“你從實招來,你七年前干的那件事是不是就是為了這位晉王殿下?除了他,我實在想不出與你有關的人當中還有誰會用得上它?!”

  文淵齋的人聽得一頭霧水,但是翠渚的門生都聽懂了,聞世所說的“那件事”,就是指白錦玉偷盜聞氏家印。故而個個都屏住呼吸、目光炯炯地攫緊了白錦玉。

  而白錦玉抿了抿嘴唇,竟沒有回答。

  若是七年前,她一定會義正言辭地回答他“不是”,她盜家印是為了不讓北境十四州落入賊人之手;但是七年后的今天,她自己也不確定到底是為了什么盜取家印了,要說真的和鳳辰一點關系都沒有,她自己都不敢這么肯定…

  忡怔中,聞玲急得搖晃她:“你說話啊?你跟他說不是啊!”

  聞世鼻子冷哼一聲:“聞玲,你別煞費苦心了,你想救她上正路,可是她已經鐵了心要一條道走到黑了,根本不覺得自己不可以和晉王在一起!”

  聽到聞世這番言辭,白錦玉頓時渾身的逆鱗都被觸發了,她長吸一口氣,聲音敞亮地反問道:“為什么我和晉王殿下不能在一起?晉王殿下舞勺之年就入朝務政,為國為民事必躬親,毫不懈怠也從無私欲,如今他所要的,只不過是區區一個女子,試問,有什么不可以?”

  眾人一片鴉雀無聲,不過大多是被她的歪理所驚嚇到了。

  聞玲木化似的瞪著眼睛,狠狠地咽了咽喉嚨。

  白錦玉輕蔑地看了一眼聞世,冷靜道:“既然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那我不妨說得再清楚一些!”

  她頓了頓,直視聞世道:“你說得不錯,我這次就是要一意孤行,就算為世俗所不容,我也一定要讓晉王如愿!”

  全場都震悚了…

  很多年輕人還是第一次被離經叛道的厥詞震得目瞪口呆!

  更重要的是,白錦玉說這話的對象是聞世,那個作風強硬,鐵血辣手的聞世…

  幾個翠渚新人看向白錦玉的眼神從震驚漸漸轉為敬佩,圣訓閣頭榜頭名…果然名不虛傳…

  聞玲終于支撐不住腳下一軟,幸虧陳雪飛眼疾手快及時將她扶住。

  她靠著陳雪飛,難以接受地看著她:“為什么?我們這么多人…都比不上一個晉王嗎?”

  陳雪飛低頭看了一眼懷中,道:“玲兒,夫妻之情豈是其他可比?”

  聞玲默然,但看得出依然心結難舒。

  白錦玉目光謝過陳雪飛,繼而道:“君當作磐石,妾當作蒲葦,你說的這種世俗的安定,我很羨慕。當你說這句話的時候,我心里閃現的只有晉王殿下一人,我就算騙得了所有人,也騙不了自己。”

  陳雪飛微微一笑,道:“能直面本心,說真語、實語,就應該無所畏懼。”

  聞玲不解地看著陳雪飛,困惑道:“你跟她說過什么?”

  陳雪飛安撫她:“稍后再說。”

  白錦玉再次謝過陳雪飛,下一步,她越過眾人徑直走到柜臺前,向已然呆若木雞的掌柜一抱拳:“尊夫人昨夜未歸并非流連賭坊,而是授我所托將山長夫人留截在宣平坊的云來客棧。好了,你們已經知道了,就請代我轉告聞山長吧!”

  掌柜完全沒有想到白錦玉會對他說這些,不知所措地看了看左右伙計。

  “你說的都是真的嗎?”

  忽然,一個冷峻的聲音響起,眾人聞聲都轉頭向門檻看去。

  一個黑色傲岸的身影,不知何時已立在了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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