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星河,”宇文桀開口:“你現在在想什么?”
方星河迷茫的眼神在聽到宇文桀聲音的時候,瞬間回神,她扭頭看著宇文桀,眼中一片清明,她說:“我在想,貧困生的評判標準究竟是什么?以前人家說,讓貧困生提供各種蓋章證明,讓貧困生撕開了膠布,把傷口暴露在大眾面前,所以現在只要寫申請,就能獲得批準,可批準的標準是什么呢?有沒有更公平更能保護貧困生尊嚴的方式,給正在貧困的學生提供補助呢?比如米蛋這樣的,明明她都很困難了,可貧困生的申請他卻得不到。”
宇文桀的視線始終落在她身上,“那我們能做什么呢?”
方星河說:“我在想。”
宇文桀笑了下,“你操心的事可真多,這種事怎么著也是學校的事,你就算想了又能怎么樣?學校還不知道要怎么做啊?”
方星河沒回答,抬眼看到壯漢夫妻倆過來,她立刻站起來:“叔叔阿姨,你們還好嗎?今天真的是太太感謝叔叔阿姨了。”
壯漢擺手:“哎,誰能想到會出這事啊,你們啊,還是先跟家里聯系一下,你們還小,這種事不知道怎么處理。”
方星河點頭:“嗯,我們會跟家里說的,不管怎么說,還是謝謝你們,我們都是海洲大學攝影系的學生,您要是想要拍照什么的,盡管去找我們,隨便拽出一個人,保準都拍的特漂亮。”
送走壯漢夫婦,方星河幾個人還坐在原地,她惆悵的說:“我現在覺得我們年紀小就是麻煩,人家根本不認我們,覺得我們太小了,做不了事。”她一邊說,一邊把因為抵門磕了印子的手機拿出來看看,然后打電話。
宇文桀問:“你打給誰?”
“打給長得像藝人的經紀公司管理人員。”
宇文桀氣炸:“都這時候了,你還氣我?”
方星河嘿嘿一笑:“人生就要經得住調侃,這樣內心才強大,特別是你這種以后要緊娛樂圈的人,就更要如此,要不然以后人家黑你兩句罵你兩句,你內心不強大,得憂郁癥怎么辦?喂,年伯同?救命啊,我被關派出所了!”
年伯同震驚:“什么?”
半個小時后,年伯同帶著幾個律師出現在派出所,到了之后才知道,不是她被關派出所了,而是同學出事,她出頭了。
年伯同伸手撐著額頭:“這種玩笑以后不要開,我還真以為你被抓起來了。”看宇文桀一眼:“你跟著湊什么熱鬧?”
宇文桀:“我…”
方星河解釋:“請他自行車幫忙的呀。”她惆悵道:“叫你過來,是因為你是大人,我們去問話,他們都一副你們是小孩子,沒事別待,有事會找你們的態度,你來了,總歸會好一點吧?我同學還在醫院住著呢。現在也不知道什么情況,我們也不知道問誰,只能找你來啦!”
她伸手拍拍年伯同的肩膀,一副“大家都是酒肉朋友”的表情,“感謝幫忙!”
年伯同一言不發的瞪著她拍自己肩膀的手,方星河快速的縮回手,干笑:“嘿嘿。”
知道這人碰不得,她每次都想故意碰碰,看看他能怎么著。
年伯同也發現了,自打她發現自己不喜歡被人挨著之后,有事沒事撩一下,有時候故意捏他的衣角碰他的袖子,被瞪了也只是把手縮回去。這孩子什么毛病?越不讓干什么,她還越要干什么。
不多時,律師出來,跟年伯同耳語一陣,年伯同過來,“回去吧。你同學還在醫院,會有人跟進,其他的你們也幫不上忙了。”
方星河看向班長,班長說:“要不然我們先回去,救護車上的醫生不是說米蛋就是昏迷嗎?”
方星河發愁:“可是還不知道原因呢,她本來想賺錢的,結果現在還受了這么多罪。”
具體的信息還不是很清楚,方星河和幾個同學打算回去,年伯同走到外面,轉身:“方星河,你過來。”
方星河走過去,“干什么?”
年伯同把她往安靜的地方帶了帶,問:“打個商量,以后能不能別惹事?”
“我,我今天沒惹事啊,我今天分明是做了好事。”方星河說:“我同學差點被人欺負,我這不是及時趕到,把人給救了嗎?年伯同,作為酒肉朋友,我覺得你應該表揚我一下,你看,你的這個酒肉朋友,不需要心靈的指引,馬上就要擺脫酒肉朋友的范疇了,你的朋友檔次也會隨著我的升華而得到提高,我覺得你應該高興才對啊,怎么能打擊我呢?”
“你的意思是我讓你別惹事,打擊到你做好事的積極性了?”年伯同被氣笑了,“要不我們掰著指頭算算賬,看看從你姥去世到現在,你大大小小總共惹了多少事,看看我有沒有冤枉你?”
方星河震驚:“年伯同,我真是錯看你了,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你怎么能這么記仇呢?我我我…我那也是有原因的,再說了,也沒幾次啊?你怎么老記著呢。”
年伯同砸了下嘴,“所以你是沒認識到自己特別容易惹事這一點了?”
方星河對手指:“也不是沒意識到,這不是都有原因的嘛。”
宇文桀朝這邊走了幾句,“方星河,你干什么呢?你跟他有什么好說的?年伯同,你沒事趕緊回去,你一把年紀了,老跟我們一塊算什么事?”
“這可不是我說你老的,是他說的。”方星河伸手一指宇文桀,“我得回去了額,明天還得上課,我還得操心我那個同學,哎,愁死我了。”
年伯同嘆氣:“要是你在學校這幾年,不會三天兩頭給我打電話說惹事了,我也就對得起曹老師了。”
“對得起!”方星河說:“絕對對得起我姥,你要深信這一點!以后我肯定不會給你打電話了,你要相信我啊!”
年伯同笑:“那,看你表現了。”
宇文桀不耐煩的走過來,一把拽過方星河的手腕,“走了!”
年伯同看著宇文桀拉著方星河的手腕,皺了眉頭,“宇文桀。”
宇文桀站住腳,眼神兇狠的問:“干什么?!我警告你,別找我茬!”
年伯同慢慢走過去,盯著兩人的手腕,半響,他伸手握住方星河的手腕,強行將兩個人拉開,他對宇文桀說:“我怎么跟你說過?離同齡女孩子遠一點,你的負面新聞夠多了,怎么就不長記性?”
方星河盯著手腕上年伯同的手,然后把手抬起來送到年伯同面前晃了晃,“你抓我的手哦!”
年伯同冷冷看她一眼,一松手,把手縮了回來,擱在身側的手指不習慣的動了動,他說:“宇文桀以后走的是偶像路線,不能跟年輕的女孩子保持親近,萬一被拍到,又是一波丑聞,到時候不知道要花多少錢和時間來洗。”
方星河點頭,趕緊往后跳了一步,一副保持距離的姿態:“我要離你遠一點。”
宇文桀嗤笑一聲:“憑什么?娛樂圈那么多人,還不是該談戀愛談戀愛,憑什么我就不行?”
“你說呢?”
“我不管,我愛怎么著就怎么著,這是我自由,經紀公司你也管不著!”
年伯同笑了下,“當初答應的是你,沒人摁著你的手簽字,現在反悔的還是你,我還是那句老話,覺得不能接受,走解約流程。”
方星河的眼珠子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半響她抵抵宇文桀:“我覺得…你跟你老板這樣吵是不對的。他是你老板,小心他雪藏你!”
“傻子,你以為老子來上學是為了什么?不就是被他雪藏了?老子不在乎!”宇文桀氣得原地打轉,“他一天天不就是拿這個威脅老子?誰怕啊?”
年伯同看他一眼,“別在這嚷了,趕緊回去吧。”
宇文桀瞪方星河一眼:“你還不走?”
“你有毛病啊?我走不走關你什么事啊?”方星河說:“那么兇,你想找也找不著女朋友!”
宇文桀:“你——!你就說走不走?”
“走!”
原本幾個人都以為,米蛋這事最后八成是不了了之了,結果第二天中午年伯同那邊就得到消息,說那個男人被正式批準。
警方查明那個男人四十二歲,單身,無業,平時在家就看亂七八糟的碟片。兩年前曾有過類似的行為,不過當時因為女生警惕,對方沒有得逞,因為當時沒有證據,被釋放了。兩年后他故技重施,以找家教為名騙女生上門,并在一瓶水里用針管注射的迷藥,欺騙米蛋喝下,導致米蛋昏迷。
方星河在下午課后去了醫院,米蛋已經醒了,但是整個人很呆滯,顯然受到了很大的驚嚇。
醫生說米蛋身體沒有大礙,但是精神上的打擊更多。
她躺在床上,用被子蓋著頭,一言不發,也不跟任何人交流。
方星河坐在旁邊,她神情有點惆悵,看著被子下米蛋的身形,她說:“米蛋,你一眼都不想看我啊?對不起啊,我要是早一點想到,可能你就不會遭罪了。”
米蛋依舊不說話,安靜的躺在被子下面。
方星河又說:“我知道你現在不想看到任何人,本來我也不想挑這個時候來的,可是我又想啊,要是一個人不來看你,別人還以為你在學校人緣不好呢,所以我覺得我還是來一下吧。班長他們原本說要來的,我勸了他們,作為代表我才來看你的。班長他們也很擔心你,你別擔心,我們都沒有亂說,而且告訴你一個好學校,那個惡心的人,被批捕了。警察叔叔英明神武,一下就查出來那個人是壞人。你看,這個社會上雖然有很多不公平,不過,事實證明壞人還是沒好下場的是不是?”
方星河一個人唱著獨角戲,米蛋在床上始終不說話,也不看她。
方星河念叨了一陣,又把上午專業做的筆記拿出來,不管米蛋聽不聽,她拿著筆記從頭到尾念了一遍,看看時間不早了,她收拾東西:“我先走啦,等過兩天我再來看你。”
方星河回到學校,晚上去圖書館,沈星辰見她借了幾本《全國各大知名學府的管理制度》,他問:“你借這個干什么?”
“翻點資料。”方星河說:“寫個報告。”
“報告?”沈星辰:“學生會要求的?”
方星河看他一眼:“差不多吧。我學生會的嘛,嘿嘿…”
她翻了一晚上的書,沈星辰也不知道她有沒有找到自己想要的資料,反正她有目的的翻完幾本書,又還回去,從小借了其他的有關高校勤工儉學或者是跟后勤以及獎金有關的書,時不時抄下來記錄在本子上。
她足足整理了三天,只要有時間在圖書館,她就一定來搗騰這些,沈星辰不知道她想干什么,她連復習都不做了,就光顧著抄那些東西。
三天后,方星河又去了醫院,米蛋的情緒依舊不好,但是跟上一次方星河來的時候比,要稍稍好一點。
看到方星河進屋,她坐在床頭,抱著膝蓋低著頭,依舊不說話。
“不想說話啊?那你不要說好了。”方星河說:“我給你念念這幾天的課堂筆記吧,我記錄的。”
她打開筆記,開始給米蛋念筆記上的內容,念到一半的時候,米蛋低著頭開口:“你別念了,我現在聽不進去的。”
“嘿嘿,我就知道,你受不了的時候肯定要開口說話吧。”方星河笑起來:“你餓不餓?我給你帶了點吃的,擔心你醫院的伙食不好,特地從學校食堂買的。你知道的,咱兩都窮,太好的我舍不得,只能買咱倆都吃得起的…對了,我這兩天打算做件事,看看能不能幫助那些真正的貧困生。”
米蛋看了她一眼,“沒用的…你就一個人,你的聲音那么小,誰能聽到啊?如果抗爭有用,我早就做了…”
她不知道找了多少次輔導員,可每次輔導員都說是綜合考量,可這個綜合究竟是怎么考量的,她也不知道。
方星河笑著說:“你一個人的聲音小,再加上我,不是就大一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