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星河砸門的時候,宇文桀先是愣了下,然后也開始砸門,敲門聲震天響,配合著方星河的喊聲,樓下的住戶都紛紛探頭:“干什么呢?”
方星河快速的往下看:“叔叔,這是我舅舅家,他一個人獨居,但是現在怎么砸門也沒人開門,我擔心他出事!”
住戶看是兩個年輕的人,小姑娘還一臉焦急的表情,踩著拖鞋上來,伸手敲門:“喂?喂?有人在家嗎?有沒有人啊?你在話應一聲,你外甥女來看你了!”
住戶是個中年壯漢,手勁也大,見敲了半天也沒人過來,他疑惑:“是不是你舅舅沒在家啊?”
“在的,”方星河一口咬定,“我跟他說好這個時間來看他的,他肯定在家。叔叔你見過他嗎?他一個人住,四十多歲…”
“你這樣一說,我確實見過。”壯漢又敲門,“六零一?六零一!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壯漢的老婆見外面這么大動靜,“你怎么事?叫什么六零一啊?”
“六零一那個男的,今天外甥女來看他,屋里有人就是沒人開門,這孩子擔心死了,我幫著看看。”
壯漢老婆端著飯碗,“是嗎?”壯漢老婆對方星河說:“你舅這人有點怪,獨來獨往的,也不經常出門。偶爾遇到了也不跟人打招呼,我有一次跟他打招呼,根本就不理我。家里也沒個知冷知熱的人,每次出去買一周的菜,然后就不出門…前兩天倒是有個小姑娘上門,我們還說這人終于有親戚來看他了。”
方星河跟宇文桀對視一眼,“阿姨,謝謝你啊,但是這樣我跟擔心了…”她沖過去,更重的砸門:“舅舅!你吱一聲,吱一聲啊!讓我知道你現在好不好?你再不開門,我就打消防隊,請消防員同志破門啦!”
方星河說完,她趴在門上聽,隱約聽到有個什么東西碰撞的聲音,但是聲音太小,門又厚實,如果不是有意聽,幾乎聽不到里面的動靜。
壯漢抬頭:“里面還真有人!”
他重新砸門:“開門!”他回頭,對老婆說了句:“你打電話報警,可別真出事了。”
閑事誰都不想管,但是這鄰里鄉親的,真出事他們在一個樓住的也不踏實,現在房價貴,早就說換房子了,但是這換房子哪有那么容易啊?換不起。
壯漢老婆去拿手機:“我報警!”
方星河對著門大喊:“舅舅,你別急,我們現在就報警,你要是躺在地上不好說話,那你就先別說!”
她握著門把手,故意使勁晃了晃,“舅舅你等著啊,派出所和消防員馬上就來了…”
話音沒落,緊閉的門突然動了一下,門沒有開,被打開的是門中間部分的鏤空小門,被橫平豎直鐵欄桿遮掩的鏤空部分,出現一個裹著長款羽絨服的平頭男人露出半只眼,他悶聲悶氣的說:“找誰?”
壯漢低頭一看:“兄弟,你在家啊?怎么敲半天不開門啊?你外甥女找你,都快急死了。我老婆都報警了。”
平頭男人的眼珠轉動了一些,視線落在方星河臉上:“找錯了,不認識。”
說著就要關門,方星河拿手機一角死死抵住那扇小門不讓關緊,她笑瞇瞇的說:“大叔,怎么人在家里一直不開門啊?我同學來你們家面試,這面試得多久啊?我在樓下等半天都沒等到,才上來問問,要是面試完了,讓她出來唄。”
壯漢一時也不知道什么狀況:“什么情況啊?”
“你找錯地方了。”男人使勁想要把小門關上。
宇文桀從旁邊過來,雙拳猛的砸在門上:“開門!把人交出來,要不然老子卸了你的門!”
方星河一把拉過宇文桀,還是笑瞇瞇的說:“這位大叔,我知道你們找家教的人,對人把關很嚴,但也沒道理面試這么久吧?覺得能教就教,不能教也沒必要花那么多錢。今天我同學還跟學校說了,說要考試,不想接這單,怕耽誤考試成績。她是看你是心意足,所以才過來的,本來她跟我約好去圖書館復習的。大叔你別老急著關門啊?大家都知道怎么回事,趁現在還來得及,別磨蹭,要不然待會不好看不是?讓我同學趕緊出來,我們還得回去,大叔我看你也是老實人,別因為家教做錯事,后悔都來不及。”
壯漢原本都打算回去了,結果聽到方星河說什么找家教孩子,貌似是她同學過來面試家教這事,就覺得事情不對。
找什么這家教啊?他老婆都不知道抱怨多少回樓上這個老光棍脾氣古怪了,他沒老婆哪來的孩子,找什么家教呢?
壯漢心里一陣發毛,他站在旁邊,擺擺手:“哎喲,吵死了,就面試個家教浪費我時間,你們慢慢掰扯吧,我那飯還吃了一半呢。”
說著壯漢朝樓梯那邊走,臨走的時候,他伸手在方星河身上拍了一下:“小姑娘,我先走了啊。”
“哎,謝謝叔叔啊,待會去你們家討杯水喝。”方星河笑嘻嘻的道謝。
壯漢回自己家之后,家里的房門也沒有關。
男人見壯漢走了,更加要關門,結果宇文桀眼看方星河的力氣抵不過對方,伸手把手機也卡了進來,強行把快要關起來的小門給抵開一條縫。
方星河繼續說:“大叔,我相信你是一時沖動,可你這樣對誰都沒有好處。我們談個條件,你把我同學放出來,我們呢,當這件事沒發生過。大家心照不宣,就當什么事都沒有,我們接走我同學,你呢,還過你的日子。趁事情還沒發生到可怕的一幕,一切都還來得及。你冷靜下來想一想,你這樣做值得嗎?你想過未來的代價嗎?我同學肯定不會報警,她膽子小,而且還要面子,女生啊,在學校里誰好意思跟人說這種事…你逃避也沒用個,我還有幾個同學,馬上就過來了,趁他們沒鬧的全樓皆知,你在樓上樓下還呆的下去,把我同學放出來。”
宇文桀猛的踹了下門,“跟他廢話什么?”
他轉身下樓,跟五樓的壯漢家借了什么東西,上來就一副要撬門的姿態,“你他媽現在開門,還不遲,等老子自己進去,老子弄死你!”
說話間,樓下響起匆忙爬樓的聲音,班長幾個人同一時間趕到,“人呢?米蛋呢?就是他嗎?”
方星河:“看了嗎?我們真得有很多人,大叔,讓我同學出來吧。”
那男人只是站在門后,露著半個臉,沒有神采的眼睛有些呆滯,呆滯幾分惶恐,方星河拉住搗鼓門的宇文桀,又說:“大叔,你能讓我進去把我同學扶出來嗎?”
男人似乎在猶豫,又因為對方的人更多而不敢輕舉妄動。
“大叔,麻煩你開一下門,我接了我同學就回去,很快的,我們離開,你恢復安靜,什么損失都沒有,是不是?”方星河的手抹在門上,“你就開一下,我們都是學生,也不想鬧事。只想接了同學回去,一切都當沒有發生過。”
男人的手在門鎖上撥了一下,他形容有些猥瑣,低著頭,不敢開外面的人,撥了門鎖之后,他又拿掉防盜鎖,然后把門擰開,門開出一條縫,方星河從門縫里擠了進去,男人想要再關門,宇文桀眼疾手快,狠狠拉住了門,班長趕緊幫宇文桀把門強行掰開,其他兩個男生站在門口堵住那個男人,“你別動啊!”
男人站在原地,確實沒什么動,始終低著頭一句話都不說。
樓下壯漢這時候也聽到了動靜,趕緊過來看。
方星河沖進屋里,屋里很暗,門窗都關死了,確實像米蛋說的那樣亂七八糟,還彌漫著一股奇怪的味道。
她在客廳沒找到米蛋,看到一個半掩的臥室門,她推開進去,才看到米蛋仰面躺在床上,衣服被脫了一半,方星河朝門口看了一眼,見班長要過來,她立刻回頭:“等一下!”
班長不明所以,金玲站在班長身邊:“怎么了?”
班長搖搖頭:“沒事,等一下。”
方星河伸手把米蛋的衣服穿好,地上躺著流了一半的水,她把水拿起來,撿了瓶蓋擰緊,放在原地。然后她伸手把米蛋拉起來,想要扶她出去,可惜力氣太小,扶不動,她對著門喊了一聲:“班長,看來還是需要你的幫助!我一個人扶不動!”
班長和金玲急忙進去,看到米蛋昏迷不醒都很害怕:“她沒事吧?”
方星河說:“不知道,先扶下去再說…”
門口壯漢急忙讓老婆打救護車電話,看來這還真出事了。
方星河跟班長把米蛋駕到門口,其中一個男生趕緊過來蹲下背上米蛋,“我先送她下去。”
方星河氣喘吁吁的抬頭,那男人被宇文桀和另外一個男生看在玄關的位置,始終低著頭,一言不發。
方星河走過去,順手抓起地上一只拖鞋,走到男人面前,用拖鞋“啪”一聲抽在男人的臉上,“我說不報警,沒收不打你!
警車和救護車都來了,報警人是壯漢的老婆,所以一幫人都一起去派出所做筆錄。
米蛋被送去了醫院,方星河等人都被單獨問話做了筆錄。
方星河坐在凳子上,身邊是宇文桀,他問:“你同學沒事吧?”
方星河搖搖頭:“應該沒事。”
她跟米蛋也就是半個公交車站的距離,相差不遠,即便路上他們耽誤了一點時間,但是從他們跟米蛋的通話的時間來看,前后也就二十分鐘的時間差,那個人要讓米蛋毫無防備的被傷害,應該也要花時間,再加上他們砸門的時間還算及時,米蛋應該是沒事的。
班長幾個人都不安的坐著,方星河問:“班長,要不要聯系學校啊?”
班長皺了皺眉頭,還沒說話,金玲開口,“我覺得暫時還是不要聯系了。那個女同學受到這么大的傷害,如果鬧到學校,那豈不是人盡皆知?她以后在學校里怎么辦啊?被人戳戳點點的…”
方星河說:“說得也是。只是,如果不聯系學校,就憑我們幾個學生,恐怕也引不起人的重視,我覺得家長和學校知道,才能一起合力,把那樣的壞人給處理了。”
宇文桀看她一眼,“要不然,聯系米蛋的家長?畢竟是她出了事。”
方星河搖搖頭,“米蛋家情況很特殊,不能叫。叫過來了,也解決不了,反而給她家里增加麻煩。”
“怎么?”班長問:“米蛋家什么情況?”
“家境不太好,家也隔得挺遠的。”方星河搖搖頭,米蛋從來沒跟人說過家里的情況吧?應該也是怕被人瞧不起,只是,很多事她不說,別人也能猜得到呀。畢竟,這是一個現實且殘酷的社會。
班長皺眉,“她家境不好怎么不申請貧困生補助啊?”
“申請了,沒批。”
班長一時無話,好一會過后他問:“我在班里搞個募捐怎么樣?”
方星河搖頭:“不好。”她不等班長問:“米蛋也是有自尊心的。”
難道要她以后在班里抬不起頭?從此以后米蛋不能買一件漂亮衣服,不能吃稍微好一點的飯,否認就會被人說她拿著別人募捐的錢花天酒地,到時候不知道有多少大帽子會扣著米蛋頭上。不單單是米蛋,所有的受捐人都會又遭受這樣的困擾,如果是真的貧困生到還好,如果是假的,不知道會寒多少好心人的心。
班長點頭:“也是。是我考慮不周。只是我沒想到米蛋條件會這么差,我這個班長失職啊,都沒盡到了解班級成員的責任。”
方星河笑了下,“不怪你。如果我是米蛋,我也會偷偷隱藏自己所有可憐的地方,我已經很苦了,我不需要讓別人知道,我自己悄悄抗起來就像。”
宇文桀坐在她旁邊,沉默的看著她的側臉,她的眼中有深刻的迷茫,這個時候她的神情看起來才和她的臉搭配,稚嫩、茫然、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