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16 宋頌不喜歡他
學生時代，高考過后的這個假期，是過去所有的假期都不能比的，因為跨過了傳說中的人生分水嶺，即將踏上新的征程。
當然，最最主要的原因是假期時間夠長，總共三個月，而且沒有作業，不能用一個“爽”字來形容。
高考那一天，宋頌當著父母的面哭著跑出去，嚇壞了宋祥濤和郭玥，后來一家三口抽了個時間在餐廳里吃了頓飯，把話都講清楚說明白了。
宋頌想知道的什么，他們再也沒有隱瞞，全部都告訴她。
父母的這場婚姻走到盡頭，真正算起來不能說誰對誰錯，只是彼此的性格早就合不來，沒有辦法繼續在一起生活了。如果勉強在一起，遲早有一天會變成惡語相向的仇人，還不如分開，至少能留下一份不算美好但還算和諧的回憶。
宋祥濤和郭玥離婚以后，宋頌仍然是他們的孩子，這一點不管過去多久都不會改變，他們對她的愛也不會減少。
宋頌也敞開了心懷，徹底接受了父母離婚這個事實。
她被判給了爸爸，所以媽媽搬出了家里。宋頌告訴自己要懂事，可還是在媽媽搬走的那天偷偷地躲在洗手間里流眼淚。
為了不讓爸爸發現，她掰開了水龍頭，假裝在洗衣服，借此來掩飾自己的哭聲。
宋祥濤是真的很疼宋頌，為了照顧她的情緒，特意向公司請假，帶她去外地旅游，就當是陪她來一場畢業旅行。他們去重慶吃火鍋，去杭州看西湖，去西安和南京吃各種美味的小吃…
在重慶旅游時，宋頌接到了路棉的電話，她怎么也沒想到，路棉有一天會向她請教感情問題。
這小妮子，明明喜歡上了姜時晏自己卻不知道，還跟她玩“我有一個朋友”的套路。她一聽就聽出來她口中的那個“朋友”是她自己。
作為好朋友，宋頌能怎么辦？還不是假裝自己不知道，給路棉具體情況具體分析。雖然宋頌沒有談過戀愛，講起感情方面的大道理卻是一套一套的，讓路棉都無法反駁。
在杭州游西湖的時候，宋頌又接到了林書山的電話。
此刻，她正和宋祥濤坐在一家私房菜館靠窗的位置，享受著當地的特色美食，順便欣賞窗外的美景。
宋頌的手機鈴聲響起來的時候，宋祥濤笑著打趣：“我們宋頌這么受人歡迎啊，出來一趟這么多人惦記你。”
宋頌有點無語，朝他一笑，站起來走在窗邊接起電話。
她趴在窗沿上，抬眸遠眺，輕易便從這里看到波光粼粼的西湖，岸邊游客無數，放眼望去頗為壯觀。有微風吹來，她舒服地瞇著眼睛享受：“找我干嘛？”
電話那端，林書山的聲音依然那么寡淡，連關心的話語都說得那樣平靜：“高考結束那天太匆忙，忘了問你，你的心情好點了嗎？”
那天晚上的聚餐結束后，她喝得醉醺醺的，他想要送她回家，結果她的爸爸媽媽過來把她接走了。他也不知道她跟父母談得怎么樣，是不是還在為這件事難受。如果她心情不好，他可以陪她再去那個商場玩，她好像很喜歡玩那些游戲。雖然在他眼里，那些游戲看起來都很幼稚。
宋頌手指扣著窗邊的木屑：“我現在很好啊，早就沒事了。”
林書山聽著她的聲音，也不像是悲傷的樣子，便放心了。
他沉默著，不知道要跟她說什么，而這邊的宋頌也沉默著，在想怎么說結束語，她還想吃那道龍井蝦仁呢。
“謝謝你的關心，我真的沒事了。”宋頌說，“我覺得你那天跟我說的話都是對的，我想開了就不難過了。”
林書山“嗯”了聲，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宋頌扭頭看了一眼宋祥濤，剛才點的那些菜已經全部端上桌了，色香俱全，擺了滿滿一桌子。雖然兩個人點這么多菜有點浪費，但宋祥濤說好不容易來一趟，當然要把當地的特色菜嘗一遍，吃不完還可以打包。
宋頌吞咽一口唾沫：“我就先不跟你說…”
話音還未落地，林書山就著急打斷她：“我有件事想跟你說。”
宋頌頓了頓，放在美食上的思緒被林書山的話拉回來一點，好奇道：“你要跟我說什么事？”
那邊，林書山握緊了拳頭，坐在一個堆滿了模型的房間里，鼓足了勇氣，說：“我…我…我…”
宋頌：“…”
在宋頌的心里，林書山只是話少，但絕不結巴，今天這是怎么了？結結巴巴、吞吞吐吐，都不像他了。
宋頌撐著額頭，無奈道：“你練習rap呢？”
聞言，林書山鼓起的勇氣就像泄了氣的皮球，突然就癟了，再也鼓不起來。
是他太沖動了，沒有考慮那么多，準備表白的一瞬間，他忽然想明白了，宋頌對他根本沒有那個意思，一丁點都沒有。在她心里，他跟班里任何一個男同學一樣，如果說有什么不同，那就是他的數學好，給她提供過幫助。僅此而已。
就算他今天把心里的話說出來，得到的答案也不會是自己想要的。
宋頌不喜歡他。
林書山淡淡地道：“算了，算了。”
宋頌：“？”
不是，兄弟，你特意給我打電話，要跟我說事情，我放下美食打算傾聽你的發言，結果你跟我說“算了”？我以前脾氣是不是太好了？
恰在這時，宋祥濤的聲音在身后響起：“宋頌，你怎么接個電話接這么久，再不過來菜就要涼了。”
那邊的林書山聽到了，抿了抿唇，低聲說：“你去吃飯吧，我掛了。”
宋頌又一次沒來得及說話就被掛了電話，她滿頭霧水外加一臉莫名其妙地坐回爸爸對面的位置，把手機放下，拿起筷子夾了一顆蝦仁送進嘴里。
太好吃了！
宋頌立馬把筷子換成勺子，一勺子可以舀好幾個。
宋祥濤一邊給她夾菜一邊隨口問道：“誰給我們宋頌打電話啊？是不是你的小男朋友？”宋頌還沒否認，他就笑瞇瞇地說，“你放心，現在你高考結束了，你想談戀愛爸爸是不會干涉你的。”
宋頌被噎到了，喝了口茶水才緩過來。
首先，她十分感謝爸爸的開明，因為絕大多數家長不會讓孩子這么早就談戀愛。其次，她必須要跟他解釋清楚，她沒有什么小男朋友。
“剛才給我打電話的是我們班的同學，數學課代表，以前幫助過我的學習。那天我哭著跑出去剛好遇到他，他安慰了我幾句，剛才也是打來問問我的情況。”宋頌說，“前天給我打電話的是路棉，也就是我同桌，你也認識的。”
宋祥濤自我反省了三秒，撕下一小塊叫花雞放進嘴里：“那是爸爸誤會了。”頓了一下，他又八卦道，“那宋頌有喜歡的人嗎？”
宋頌嘴里塞滿了食物，想也沒想就說：“有啊。”
“是同班同學？”
“我喜歡陸放。”擔心爸爸不知道陸放是誰，宋頌解釋，“就是我房間墻上貼的海報上的那個男人。帥吧？我未來男朋友。不，我未來老公！也就是您未來的女婿，您看看他，有沒有覺得帥出天際了？”
宋祥濤：“…”
6月23號中午十二點，北京市高考成績正式公布。
宋頌特意去了路棉家，跟她一起查看分數。她最初的意圖是要有個人在旁邊給她壯膽，要不然她沒勇氣看自己的成績。后來轉念想到，萬一路棉考得太好，自己沒有考好，豈不是得遭受巨大的打擊。
忐忑了一個上午，直到分數出來的那一刻，宋頌懸在半空的小心臟終于落回了實處。她考了六百五十多分，上北外足夠了。
宋頌開心得整個人都傻掉了，要不是顧忌這是在別人家，她早就滿屋子撒歡兒跑了。
多年夢想一朝實現的感覺實在是太美好了！她開心得晚上睡不著覺，想告訴全世界她考上了理想的大學，想立馬就飛到學校去！
這天晚上，班群里非常熱鬧，大家都在討論高考分數。
江夜行和路棉繼三模后，又一次考了一樣分數，如果不是知道他們倆關系好，大概會讓人以為他倆這是杠上了。
林書山這次也不負“數學天才”“理科天才”的名號，今年的數學這么難，他仍然考了滿分。據張永超所說，他是今年北京高考唯一一個數學滿分的考生，光是這一點，就夠他出盡風頭了。
至于其他的同學，都考得很不錯，反正整個火箭班就沒有一個沒過一本線的，考得最差的那一位同學也超過一本線四十多分。
宋頌收到北京外國語大學錄取通知書的這天，在微信朋友圈里連發了三條動態來表達自己激動的心情。
要不是害怕被人打一頓，她都想群發消息了。
晚上，她趴在床上跟路棉聊天，原來路棉比她還要早收到通知書——清華大學的通知書。她讓路棉拍了一張照片發過來，只見一座立體的清華二校門呈現在眼前，簡直好看死了。
說起清華大學，宋頌想起了另一個人。
既然路棉已經收到了清華大學的錄取通知書，林書山應該也收到了吧？
果然大佬都是很低調的，路棉早就收到通知書了，一條朋友圈都沒發，林書山也是。不像她，控制不住想要嘚瑟。
宋頌和林書山自從上次在杭州通過一次電話，之后再也沒有聯系過，她翻了翻微信通訊錄，發現自己根本沒有添加林書山的微信。
宋頌只好切換到QQ，找到與林書山的對話框，編輯了一條消息發過去：“你收到清華的錄取通知書了嗎？”
等了三分鐘，對方沒有回復。
五分鐘過去了，對方還是沒有回復。
宋頌有點坐不住了，從床上爬起來，盤著腿背靠著墻壁，手機放在正前方，盯著聊天界面的那條消息。
怎么回事？
林書山怎么不回她消息？難道沒有看到？現在都放假了，應該也沒有別的事要忙吧？以前她給他發消息，他基本上都是秒回的。
宋頌摸了摸下巴，開始胡思亂想，林書山不會沒有考上清華吧？因為心情不好所以不想回答她的問題？
真的有這種可能啊。
雖然她沒留意今年清華大學的分數線是多少，但林書山的分數與路棉的分數相比還是差了很多。
宋頌越想越覺得自己猜對了。
不行！之前她沒有考好，林書山主動過來開導她，現在輪到他沒有考好，還是這么重要的高考，她怎么能不管？那樣就太沒有江湖道義了。
宋頌咬了咬下唇，腦子一熱就給林書山撥了一個視頻通話過去。
這次也是一樣，鈴聲響了許久那邊都沒有接通。宋頌不死心，又撥打了一遍，心中的那股預感越發強烈。
終于，視頻電話被接通了，屏幕上陡然出現林書山的臉，反倒把宋頌嚇了一跳：“你你你…你嚇死我了！”
林書山歪著頭，瞇著眼，沒有說話。
宋頌定定地看著他，半晌，察覺到不對勁，林書山那邊也不知是在哪里，能聽到車輪胎碾軋路面的聲音，還有汽車鳴笛聲，雜亂無章。光線昏昏暗暗，只有微弱的光亮，他的臉模糊不清，不過可以看到他的面龐很紅很紅，像是…喝醉了酒。
“你喝酒了？”宋頌問。
“…嗯。”林書山反應很遲鈍，半晌才輕哼了聲，聲音帶著濃濃的鼻音，手機大幅度亂晃，有時把自己的臉晃出了鏡頭。
宋頌皺起眉毛，幾乎是立刻就想到林書山那邊是什么狀況，一定是他沒有考上清華，傷心到出來買醉，深夜拎著酒瓶壓馬路。
要安慰也是等他清醒了以后再安慰，現在最重要的是確保他的安全，萬一他晃悠到馬路中央，出事了怎么辦？
“山哥，我問你，你旁邊有沒有人啊？”宋頌生怕他聽不見，幾乎是扯著嗓子喊出這些話。
林書山左右看了一眼：“有人。”
宋頌舒口氣，還好周圍有人，這樣她就不用擔心他喝醉酒亂跑了。
感覺他好像稍微清醒了一點，宋頌試著跟他溝通：“你能聽清我的話嗎？”
“能。”
“那個，山哥，我知道你沒有考進清華大學很傷心，但是你要想開一點，以你的分數，除了清華其他的學校隨便挑啊。你不是想進數學系嗎？據我所知，有幾個名牌大學的數學系很厲害的，比如…”
“我考上清華了。”林書山打斷她的話。
宋頌：“…？”
林書山大概是真的醒酒了，揉了揉額心，條理清晰道：“清華的錄取通知書寄來了，朋友們都為我高興，約我出來喝酒，一不小心…嗝…喝多了。”他說著說著，打了個響亮的嗝，隔著屏幕都能聞到一股酒味。
宋頌一口氣堵在胸口，忍不住爆了粗口，媽的，我他媽擔心你因為考不上清華而傷心買醉，結果你告訴我，你是為了慶祝考上清華而開心到喝醉酒？
“該死的林書山！拉黑吧！再見！再也不見！”
這次終于輪到宋頌先掛斷電話了，她掛了電話還是氣不過，把手機扔到一邊，懶得看一眼。
另一邊，林書山走累了，一屁股坐在馬路邊，旁邊幾個哥們兒還在低頭看手機，打算找個網吧或者KTV繼續玩。剛才在飯桌上，他這個考上清華的幸運兒被灌了不少酒，確實有了些醉意，不過還沒有到腦子不清醒的地步，只是反應有些遲鈍。
他低頭看著手機，視頻通話已經掛斷了，他才開始回味剛才的一切。
女孩穿著薄荷綠的睡裙，是可愛的荷葉領，露出瑩白的手臂，頭發隨意挽了個鬏，燈光照在臉上，每一個表情都那樣清晰，映在他眼睛里。
林書山摩挲著手機，情不自禁地笑起來：“真好看。”
幾個朋友齊齊愣住了，這是什么情況？這是有情況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