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霞朝露?那是何物?”凌玉不解地問道。
“當清晨第一縷霞光籠罩燕山,一縷微不可見的紫氣會伴隨著金色的光束自東而來,紫霞朝露便是指要在這縷霞光消逝前采集到的露水。”葉山說道。
“這么玄乎?”憐兒感到有些不可思議。
“那想必葉公子為了這一壇水費了不少的心思吧,凌玉實在心有不忍,公子還是收回去吧,換些平常的水便可。”凌玉說道。
“凌姑娘說笑了,這水若是封在壇子里便一文不值,只有遇到真正欣賞它的人,才是體現它價值的時刻。”葉山說道。
凌玉的臉頰莫名地有些發燙。
葉山將壇口解封,隨即將水傾入壺中,又架在爐子上。
爐火旺盛,干柴噼啪地作響。
葉山起身,將窗戶嵌起一個角來,既能保證室內的空氣流通,又不至讓屋里人感受到外面的寒意。
“這小神仙茶和南方那些尋常的茶可不同,雖然鮮嫩時亦有滋有味,但卻寒性有余,倒是適合夏日消暑,卻不適合冬季暖身,因而已陳放后再飲為最佳。”王靖在一旁替葉山介紹道。
“這倒確實有些奇特,但對于茶的這種特性,我之前也有所耳聞。”凌玉點點頭贊同地說道。
“什么?”王靖倒是有些驚訝,他還以為這是葉山獨創呢。
“凌姑娘說的可是云嶺人的制茶方法?”葉山笑著說道。
“正是。”
“小葉你還去過云嶺?”王靖更加驚訝了。
“去自然是沒去過的,但是從一本典籍中了解過一些。”葉山說道。
“云嶺那片地方地勢極高,植物生長出來的葉片極大,汁液豐富,但卻苦澀較重,因而他們有著一套極為特殊的制茶工藝。”凌玉說道。
“凌姑娘如此內行,我還真是班門弄斧了,慚愧。”葉山說道。
“幾個云嶺人曾到達過我安國境內,我也只是略有耳聞,還未真正見識過呢。”凌玉說道。
“這么說,你這制茶方法是跟云嶺人學的?”王靖說道。
“算是借鑒吧,二者的共同之處皆是葉片肥厚,汁液豐富,但云嶺茶盡皆產自高齡茶樹,而我這小神仙卻只是山石之間的零星雜草罷了,處理上也不盡相同。”葉山說道。
“葉公子能夠從典籍之中學習改良并創造出一種新的茶葉處理方式,看來對此一道也是天賦異稟,研究頗深,凌玉今天真是大開眼界。”
葉山被凌玉這么一夸,也有些不好意思,趕緊說道:“能遇上凌姑娘這樣識茶愛茶之人,也是在下的榮幸。”
見兩人惺惺相惜的姿態,憐兒和王靖都覺得自己此刻有些多余。
此刻的憐兒就算再不識趣,也明白過來凌玉對葉山的態度,只好托著兩腮,乖巧地坐在一旁。
“這次給凌姑娘準備的茶葉有三個年份,分別是三年、五年和七年茶。”葉山指著桌上的三個罐子依次說道。
“四年和六年的被你吃了嗎?”憐兒忿忿地吐槽道。
葉山耐心地解釋道:“茶葉的轉化需要時間,但卻并非越久越好,而是周期性的變化。這三個是我摸索出來的最佳年份,他們雖然用的是同一種原料,但卻因陳放年頭不同,味道也有所差別,各具特點。”
凌玉聽得十分認真,精致的側顏上沒有一絲瑕疵。
葉山打開木箱,從里面掏出一個又一個稀奇古怪但又精致異常的器具來。
三人皆目不轉睛地盯著葉山,憐兒的眼珠提溜提溜亂轉,王靖也是第一次見這陣仗,看得認真。
葉山拿過一個巴掌大的藥碾來。
“點茶法。”凌玉脫口而出。
葉山目光與凌玉交匯,微微點頭,二人相視一笑。
“大叔,什么是點茶法?”憐兒一頭霧水地問王靖。
王靖額頭上青筋直跳,心道:“我雖然看起來老了點,但卻與葉山平輩相交,你是安國公主的侍女,就算關系比普通侍女好上那么一點,但也應該叫我王大人才是,大叔是什么鬼,我們有那么熟嗎?”
臉上卻還是不動聲色地說道:“點茶法是我南國常用的一種飲茶方式,尤其是京城的文人雅士們經常以此相斗,引以為樂。”
“茶有什么可斗的?”憐兒不解。
“在點茶的過程中,會產生許多細密的浮沫,文人雅士們便以此為基準,從色澤、細密程度和水乳交融狀態來評判高下。”王靖小聲解釋道。
凌玉正沉浸在葉山的動作當中,絲毫沒有受到二人的干擾。
葉山打開第一個錫罐,順手拾起一把竹夾,小心翼翼地從罐中取出幾片葉子來,放入石碾當中,隨即扣好蓋子。
兩手握住藥碾的兩個柄上,反復滾動。
滾動的頻率并不快,但每一下都受力均勻,幾片干枯脆弱的葉子很快便被碾成碎末。
葉山卻動作依舊,不時地還停下手來,向里面看上一眼,以確定粉末的破碎程度。
直到碾中的茶葉幾乎成為齏粉,葉山才終于停了下來。
“看到沒有,小葉省略了一道工序。”王靖小聲跟憐兒說道。
“什么工序?”
“炙烤。”
“為什么要炙烤啊。”
“因為只有被火焙過一遍,茶葉的水分才會被徹底剔除,葉片的質地也會變得更加稀松,利于碾碎成粉末。而只有最細膩的茶粉,才能點出最完美的茶花來。”王靖說道。
“哦,那這么說來,小哥哥的茶怕是點不好咯。”憐兒一改之前的蠻橫,乖巧地說道。
王靖臉上有些掛不住了,心道:“憑什么你叫我大叔,管葉山叫哥哥?”
憐兒雙眼閃動,充滿狡黠。
“這小丫頭乖巧起來簡直比之前的樣子還要令人火大。”王靖在心中哀嚎。
王靖苦著張臉說道:“不會的,小葉之所以省略了這個過程,一來恐怕是為了避免高溫破壞茶的口感和味道,二來是他根本不需要炙烤。”
“為什么呀,大叔?”
“因為以他手上的力道,足以將這幾片葉子碾得粉碎。”
“粉粉碎!”王靖咬著牙補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