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云道:“阿飛,這幾(rì)你還是同往常一樣,不要在人前路面,艷雪也藏起來吧。那祁家人猜到了殺人者里面有一個使一柄寶刀。”
阿飛點了點頭,問道:“那我們其他幾人呢?”
孟云想了想,道:“應當是沒有判斷出我們的底子,不過一樣需要小心,我覺得那個祁丁沒那么簡單。”
“不過好在,公孫師爺當時直接被我安排出去了,反正他本就要去狄縣洽談事務。至于望舒,更不會受到什么懷疑,如此也沒有什么把柄。”
孟云自言自語道:“找不到真正的殺人兇手,他們怎么懷疑也不會懷疑到我的頭上來。”
阿飛道:“少爺,有必要如此謹慎嗎?”
孟云拍了拍阿飛的肩膀,道:“阿飛,你且記住,永遠不要把別人當成傻子。那祁丁既然在鏡心堂干了多年,我們可能能夠在一時影響他的判斷,但是他仔細思索還是能發現許多問題的。”
“阿飛記住了。”
孟云又突然想起了什么,道:“你那位,是師妹嘛?”
阿飛點了點頭。
“等祁家人走了,我和你一起給她立個碑吧。將她的那柄剃刀和她一同葬去好了,還有,你師父的事(qíng),不要擔心,我會幫你。”
阿飛看著孟云,不言不語,千言萬語仿佛都揉進了深沉的目光中。
孟云給看得頗為不自在,要是望舒這么看看還行,阿飛你還是算了。
這時,秀秀匆匆地沖進來,道:“少爺,劉公子和魏公子來了,說書院有急事。”
劉公子和魏公子所指便是孟云的同窗,劉勇和魏杰二人了。
“快快請進來。”孟云道。
劉勇和魏杰二人今(rì)竟然都穿上了書院的藍底白絲帶學士服,這想來只有在書院在舉行一些重大活動時才會出穿上的衣服。
劉勇忙道:“阿云,書院出事了!”
“書院還能出什么事?”
劉勇道:“你知道論學嘛?”
孟云一聽,立馬嚴肅起來,問道:“可是有人來論學了?”孟云想了想,有道:“是九鼎郡祁家的祁家三公子祁天局嘛?”
魏杰一把抓住孟云,道:“你怎么知道?”
孟云道:“我算是知道這祁天局,為何說自己來朝陽城還有其他的事了,原來這論學才是真實目的。”
論學,是書院成立多年以來形成的一個傳統,用以書院弟子之間的交流。最早來源于六國還在時的稷下學宮,當時稷下學宮之中匯聚了諸子百家的學士,紛紛就學問進行討論。
稷下學宮,作為書院的前(shēn),曾經的論學同樣沿襲到了今天。
大秦一百零八郡,相當于有一百零八座書院,除開乾陽書院,論學成為了其他各書院進行學術交流的主要手段。
論學的交流項目一共九門,禮、樂、詩、弈、書、數、劍、辯和工,由各書院選派數名最優秀的弟子參加。
但是,數百年來,論學已經超脫了原本的學術交流的樣貌,更是代表了兩個書院之間的榮耀與地位。畢竟,誰也不會高看一座論學失敗了的書院。更重要的是,輸了的書院,往往不得不接收勝者提出的要求,再過分也可以。
百年前,岳麓書院和白鹿書院的兩位院長曾有矛盾,兩大書院因此而舉行了論學。最后失敗的白鹿書院院長因此自盡而亡。
是故,如今的論學已經成為了各大書院的(jìn)忌名詞,越來越少的書院趕發起論學了。
而今(rì),祁天局一人前來朝陽,膽敢發動論學,這種舉動無疑牽動著每一個朝陽書院的人的神經。
孟云問道:“祁天局一人前來,他敢如此大膽不成?”
魏杰搖了搖頭,道:“并非如此,而是三個人。”
“竟然還有人?”孟云詫異道。
魏杰點了點頭,道:“那另外兩人,一個叫做婁祀伯,這人據說在九鼎書院當代年輕人中也是名聲頗響,這人昨天才到。另一個則是叫做瑞槿,此人據說是九鼎郡的一名掛名弟子,我倒是沒有聽過他的名號。但這個瑞槿,好像早早地就和祁家三少一起來了,今(rì)才現(shēn)。”
孟云皺眉道:“來者不善,祁天局是有備而來。胖子,他們這三人,就能代表了九鼎書院的意思嗎?”
劉勇道:“不是!論學是大事,一般就算沒有各書院的院長親自帶隊,也必然有執禮官。這次聽說是祁天局自己帶的人。”
孟云摸了摸下巴,揣摩著祁天局的心思,自言自語道:“這個祁天局究竟在圖謀什么?不能代表九鼎書院,也敢發動論學,不怕失敗了的后果嗎?”
劉勇說道:“不,恐怕這祁天局不代表九鼎書院才是更可怕的。”
“因為就是他們三人,我們朝陽書院可能都頂不住!”劉勇鄭重地說道,“這也是我和胖子來找你的原因,是羅先生和王先生差我們二人來的。哎呀,快走吧,阿云,現在已經輸了兩場了,再遲了書院輸了臉丟光了不說,還不知道會被這幾人提什么無禮要求呢。”
孟云道:“走,那還等什么。駕車前往,我家新換了一匹馬呢。”
說著孟云就帶著二人來了自家側門,只見這里養著一匹赤紅色的高頭大馬,毛發光亮,四蹄健壯。這匹赤棗馬可是孟云新買的,男人賺了錢就得換坐騎,至于那匹黑騾獸,給(chūn)生運貨用去了。
魏杰看了看周圍,茫然發問道:“額,你家沒有車夫嘛,誰駕車?”
孟云瞥了眼,道:“你這會兒來兼任一下吧,我車夫家里有事,不在。你呢,給你個機會感受下這二百兩黃金的大馬是什么感覺。”
很快,三人便到了書院,幾人迅速地趕了進去。
一進去便見到書院眾弟子紛紛圍坐于曬書臺,而中央則搭起了一個簡單的臺子,那臺子上有兩人席地而坐正在對弈。
一人須發全無,正是柳望舒,柳望舒作為奕雨樓的公子,下棋一道還是頗有研究的;而另一人則穿著華麗,一(shēn)緋色長袍戴著高高的步搖冠。
魏杰悄悄道:“這人,便是那婁祀伯。方才,他已經連贏了書、禮二項了。”
劉勇道:“孟云,你說這局,望舒能贏嗎?”
魏杰道:“肯定能贏,鹵蛋可是奕雨樓的公子,跟著他爹學了那么多年呢。”
孟云卻搖了搖頭,道:“恐怕難了,望舒戰機已失,難以挽回。”
孟云仿佛一語成讖,三步以后,柳望舒淡淡地開口道:“我輸了。”隨后行了一禮。
“這,這,這......”魏杰和劉勇二人瞠目結舌,不敢置信地看著這一幕,這婁祀伯水平這么高嗎,柳望舒跟著他父親學棋可是有十年了。
孟云道:“這人到底是什么來路?”
魏杰道:“我們也沒去過九鼎郡啊,哪里能想到這人這么厲害,這人已經連贏三場了。”
孟云嘆了口氣,道:“七略棋,非棋力強、心智高就可以勝,這是兵法,詭道也。望舒學習佛經多年,有了仁心難免會難以把握住戰機,而戰機一逝再難挽回。”
“望舒,輸的不冤啊。”
祁天局見了這一幕,站起(shēn)來,道:“如今,婁兄已經贏了三局了,下一場還是由你們提比什么。”
說著,祁天局淡淡地用自己的下巴掃視了一下眾人,那表(qíng)頗為不屑,而后又發現了孟云,卻也沒覺得有什么稀奇,只是略微停了一下表示我關注你了。
此時院長與房先生都不在,負責此事的是幾位上了年紀輩分最高的教習。此刻,書院的一位須發皆白的老教習,此時焦慮不已,滿臉的褶子皺得幾乎看不清五官了。這都算不上正式的論學啊,九鼎書院只派了這么三人朝陽書院就頂不住了嘛?
朝陽書院已經落寞到了這種地步,自己作為朝陽書院的老教習到時候還有何顏面?
正在幾位教習還在猶豫該如何進行時,柳望舒率先開口了:“幾位先生,學生希望下一場還是由學生來。請給學生一個機會,希望學生能為書院挽回一局。”
有幾個老先生卻是皺著眉頭,對柳望舒頗為不滿。明明你作為奕雨樓的公子,這最有把握的一場弈卻輸了,現在又想戴罪立功,如何能信任你?
然而,其中卻有一位教習開口了,道:“那好,望舒,你去吧。”
“這,羅先生,這......”
方才說話的正是羅敏,羅敏擺了擺手,道:“無妨,我相信這孩子。”
見羅敏執意如此,其他幾位老先生一時也想不起有什么好的推薦,也只能如此。但羅敏其實也沒什么把握,不過羅敏卻注意到了一個人,孟云。
這個從自己明經科出來的,最為優秀的學生,這個被房先生譽為書院的希望的學生,有他在羅先生就覺得有了主心骨,便不用擔心后續的問題了。這一場輸了也沒事。
柳望舒對著臺下行了一禮,然后也注意到了孟云,微微點頭示意,然后對婁祀伯說道:“下一場,我想比試‘樂’。”
婁祀伯看了一眼祁天局,道:“三公子,這樂理,我怕不是......”
祁天局道:“無妨,我來罷。”
祁天局率先站了出來,然后臺下祁家的幾個隨從匆匆跑了出來,抬出了一(床)古琴。
祁天局伸出右手,緩緩劃過琴弦,然后按壓下來,全場靜籟。
而后,一根手指輕撫,撥動琴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