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宮方圓四十余里,連綿的宮室在黑夜中,尤如一尊尊巨獸,張開那黑漆漆的大嘴,等著獵物送上門,然而在御花園深處的景宸殿,卻燈火通明。
宋主劉楚卷二十來歲,面色青白,高踞上首的軟榻,倚靠著十來名漂亮的美妾,案上擺滿了美酒美食,大殿兩側是數十名宮廷樂師,彈奏出靡靡的音樂。
殿心則有一行以靈石鑿制成的蓮花,一名身披薄紗的女子和著音樂節拍,以妙曼的舞姿行走遷回,引頸高歌,每走一步,腳下的蓮花都閃閃發亮,映照著那絕美的容顏。
“哈哈哈哈~~”
劉楚卷撫掌大笑:“愛妃,愛妃,朕的好玉奴啊,步步生蓮,果然是步步生蓮吶!”
“多謝陛下!”
那女子名為潘玉奴,躬身一禮,正待再舞,山陰公主劉楚玉卻是俏面森寒,身著華貴的衣衫,快步走了進來。
“下去!”
山陰公主妙目一掃,眼底閃過一抹厭惡之色,便喝道。
殿內的音樂戛然而止。
“沒聽見我說的話么?滾!”
山陰公主面色一沉,怒道!
那些女子看了眼劉楚卷,見沒吱聲,于是紛紛施禮,趕忙離去。
轉眼間,大殿里冷清下來,只有潘玉奴還沒走。
“賤婢,你還留下來做什么?”
山陰公主又美眸一瞪!
“陛下!”
潘玉奴作出泫然欲涕樣,向劉楚卷跪了下來。
“大姊,今晚…怎這么大的火氣?”
劉楚卷不自然的笑道。
“賤婢,你滾不滾?”
山陰公主哼了聲,就一步步的向潘玉奴走去。
劉楚卷坐不住了,站起來厲喝道:“大姊,你到底要做什么?”
山陰公主回過頭,冷聲道:“自這賤婢進宮以來,你可曾上過朝?可曾理過政?你象個當皇帝的樣子嗎?你問我做什么?我今天非得打死這賤婢!”
“陛下,陛下,救妾,救妾啊!”
潘玉奴突然哭叫起來,連滾帶爬的奔向劉楚卷。
“胡鬧,朕這一生,最愛玉奴,大姊,你要打死她,不如先打死朕算啦!”
劉楚卷連忙下了玉階,一把將潘玉奴抱入懷里。
“嗚嗚嗚~~”
潘玉奴伏在劉楚卷的胸口,傷心的哭道:“陛下,妾自問入宮以來,服侍陛下悉心謹慎,從無半點差池,但長公主嫌妾出身卑微,覺得妾配不上陛下,也罷,妾不愿做那使陛下姊弟反目的惡人,就讓妾去死,妾不活啦!”
潘玉奴的哭聲越來越大,卻反而把劉楚卷抱的更緊了。
“愛妃,愛妃,別哭,別哭啊,有朕在,誰能動你一根毫毛?”
劉楚卷連聲勸著,隨即向山陰公主道:“大姊,玉奴到底哪里招惹你了,你說出來,朕讓她改,還不行么?”
山陰公主的胸脯劇烈起伏,顯然給氣的不輕,但劉楚卷好歹是皇帝,她不能一點面子都不給,于是揮揮手道:“你先下去,我有事和陛下說。”
劉楚卷也拍了拍潘玉奴道:“愛妃,先回去吧。”
“嗯!”
潘玉奴抹著眼淚,從劉楚卷懷里穿出來,盈盈施了一禮:“陛下,長公主,那妾先告退了。”
說完,就踉踉蹌蹌的離去,隱約還有壓抑之極的哭聲,可是沒人看到,她的嘴角浮現出了一抹詭異的笑容。
劉楚卷又心疼又不舍的看著潘玉奴的身影消失在了黑暗中,才不悅道:“大姊,朕只有一個玉奴,你是要逼死我是不是?”
山陰公主那銳利的目光瞪著劉楚卷,冷聲道:“你是大宋的天子,整個天下都是你的,什么叫只有一個潘玉奴?你說這種話對得起枉死的父皇么?”
“誒!”
劉楚卷急道:“話是這么說,可是我有什么辦法?我們看著風光,其實不過是那些修士擺臺面上的傀儡罷了,他們利用我們搜集天下奇珍,靈草寶材,他們之間斗爭激烈,力量此消彼漲,導致凡間不斷的改朝換代,我們拿什么來阻止?倒不如多活一天是一天,急時行樂!”
山陰公主淡淡道:“事在人為,別人都把刀架在了你的脖子上,你不去抗爭怎么行?不作為是身死族滅,做了總還有一線希望,至不濟,死也要濺他一身血!”
“好好好,大姊你總是有理!”
劉楚卷連連擺手,問道:“大姊深夜造詣,不會是專門來教訓我的吧?”
山陰公主沉聲道:“今晚發生了件大事,明日朝廷必起爭執…”
山陰公主把前因后果詳細說了一遍,并著重把掌握到的楊肆情況如實道出。
“什么?這狗奴竟敢以下犯上,打傷賀衛?反了,反了!”
劉楚卷一聽就怒了,尖叫道:“大姊,還不速把此獠下獄治罪?”
山陰公主的眼底滿是失望之色,搖搖頭道:“陛下,我深夜求見,并非向你告狀,而是朝廷明早必會為由誰來執掌羽林衛起一番爭執,陛下如不速作謀劃,萬一被齊王安插人手進了羽林衛,那陛下只怕睡不安寢,更何況此事從頭到尾那楊公子都站的直,做的正,是賀玉郎先派了府中門客刺殺他,又是賀衛公器私用,挾私報復,此事鐵板釘釘,誰都沒法為賀衛翻案。”
“大姊可有合適人選?”
劉楚卷冷靜下來,也明白了個中厲害,問道。
“有!”
山陰公主點了點頭:“我舉薦由楊肆接任羽林中郎將!”
“什么?他是齊王的人,大姊,你想害我死啊!”
劉楚卷大吃一驚,不敢置信的看著山陰公主。
山陰公主冷靜道:“他不算是齊王的人,蕭朝宗對他心懷不軌,只要在適當時候拆穿,必然忠心于我和陛下,而且由陛下下詔,可使得蕭朝宗對他生出猜忌,再說此人年僅弱冠,就有能力擊殺賀衛,假以時日,或能保我劉家天下,我不瞞你,我還打算把小妹嫁給他呢。”
“這…”
劉楚卷眉心擰了起來,遲疑道:“此子獵戶出身,低賤之極,又沒什么戰功,百官不會同意。”
山陰公主哼道:“羽林衛是陛下的家臣親軍,陛下一紙詔書即可,何須別人指手劃腳?”
劉楚卷負手來回走動,顯得為難之極,好一會兒,仍是連連搖頭:“不行,不行,他現在還是齊王的人,我不能把命交到他的手上,大姊,不是我不給你面子,實是我不能冒這個風險,難道大姊除了他,就沒別的人選么?”
“楊公子最合適!”
山陰公主不依不饒道。
“朕說不行就是不行!”
劉楚卷斬釘截鐵道:“這個人是什么樣我都不清楚,阿姊,既看好他,給他安排個別的顯職亦是無妨,總之,在此事上朕決不松口。”
山陰公主怔怔看著劉楚卷,暗道一聲豎子不可與謀,但嘆了口氣:“陛下既然不松口,那我也不再多說,不過在適當時候,我想把他安插進羽林衛,同時我希望,明日一早,你去上朝!”
說著,就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