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沅伸手把小趙炫抱起來,小家伙居然也不哭了,睜大黑溜溜的大眼睛,盯著李沅看。
第一次見這孩子的時候也是這樣啊。
孫鏗也依稀記得李沅第一次和這孩子見面的場景,那次他也在場,人和人的緣分真是神奇。
孫鏗笑著說:“李沅,你和這孩子真是有緣,你一個大男人,抱他就不哭,要不是看這孩子一點不像你,我正要懷疑起一點什么了。”
李沅一邊逗弄孩子,一邊回應:“怎么,孩子是你家抱養大的,還能怎么著?”
這孩子認真盯著李沅看,看得李沅回應這話都有點發虛。
這孩子不是不和他掛像,是后世的那個他太像了,太像太像了…李沅越來越覺得自己和這孩子有某種關聯,但具體是怎樣,又沒有頭緒。
見趙炫不哭了,旁邊的奶媽想接過孩子,但這家伙明顯不給奶媽面子,胖乎乎的小手扒拉住李沅的手臂,不肯往奶媽哪里去。嘴巴開始哼唧起來,大有奶媽趕再使力用強,他就要使出哭哭大發了的架勢。
李沅一邊拍著孩子的后背哄著,一邊對奶媽說:“先不急,我再抱會兒,等孩子愿意了你再接過去。”
奶媽可就太沒面子了,臉色有些訕訕的樣子,心里開始反思,看來自己平時帶的還是不夠用心,你看,連一個沒見過幾次面的男人都比不了…
李沅沒太在意奶媽怎么想的,只是詢問孩子什么時候尿過的,可別像上次一樣給自己一泡童子尿。
一會兒,孫承宗親自迎了出來,院里的動靜下人們很快就報給他了,李沅來他家里看他,他當然是開心的。
下野這么長時間了,孫家的門庭已經不想從前那么熱鬧了,李沅回京馬上就來拜會他這個老師,他很欣慰。
趙炫跟孫承宗還是很親的,小孩兒別看他小,其實很能分清誰是真的對他好,也能清楚地知道家里誰一言九鼎,“巴結”好誰會有很大的好處。
所以面對孫承宗伸過來的手,小家伙略略遲疑了一下,乖巧地撲向了老爺子的懷里。
樂得老爺子爽朗大笑。
“立新啦,這孩子和你真的有緣,有空還是多來我家坐坐,教教這小家伙,也讓他沾沾你這狀元郎的文氣。”
李沅回答稱是。
在孫家用過晚飯,孫承宗把李沅叫到書房:“立新,你還沒滿二十吧,不得了,十九歲的少詹事…這個‘少’字確實名副其實。”
孫承宗笑著嘆了一口氣,他這聲調侃半真半假,孫承宗四十多歲才考中進士,人比人氣死人啊。
閑談之間,李沅自動轉到了王恭廠的爆炸事情。
“老師,現在坊間謠傳爆炸已經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學生才到京城一日,已經多有聽聞…”
孫承宗苦笑:“立新,恐怕不止是坊間吧。”
李沅還沒去詹事府報到,但可想而知,這件事的必然已經影響到朝局了。
“老師,抒情透著詭異,魏忠賢不是大權在握的嗎?”
孫承宗淡然一哂:“大明朝的權閹多了去了,那個覆滅前不是大權在握,又有什么用呢,物極必反啊,魏忠賢權利太盛,恐怕離反噬也不愿了,皇上…真是把朝局看簡單了。”
說著說著,孫承宗拿起茶杯,一手掌著托盤,右手無意識地轉動杯子:“可惜啊,又夭折了一位皇子…皇上怎么就心那么大呢。”
朱由校已經生了三個兒子三個女兒,應該說生育能力是沒問題的。
但六個兒女,最大的只養到兩歲,三個兒子沒一個活過一歲,說不蹊蹺是不可能的。那可是皇家啊,那么優渥的生活條件,孩子的存活率不至于成這樣。
客氏就那么被寵信,又是那么狠毒?朱由校就是那么無動于衷?
在這次大爆炸時候夭折的孩子朱慈炯,不足八月,按照謠傳是受爆炸波及,驚嚇而死。這個說法根本站不住腳,什么樣的爆炸,會將數里之外,層層宮墻內的一個八個月大的孩子嚇死了?大明王恭廠火藥局發生爆炸不是第一回了,真這么恐怖皇家早就將它遷到城外了。
那這么孩子是否又是被客氏或者別的人害死的?
孫承宗作為老派的儒家君子,又曾經受過朱由校的信任和重用,皇帝對他有知遇之恩。
孫承宗早就已經將自己貨入帝王家,雖然朱由校已經“移情別戀”,把他這個“吾師”丟到了一邊,但是孫承宗依然是“天啟虐我千百遍,我待皇帝如初戀”,依然在北京皇宮邊上守著他的皇帝。
皇上現在倒還是年輕,二十七歲的年紀,正常來講,還有大把的時間來生孩子。也許,正是因為還年輕,朱由校才會那么不在意幾個孩子的先后夭折吧。
但正的會按照“正常”來走馬?幾個兒子不到一歲就夭折本身就不正常。
哎。還好自己身邊,為他準備了一個備胎,萬一…萬一有個意外,還留有一線退路和余地。
但這活真不好干,干好了自然一本萬利,但沒干好呢,掉腦袋的事情啊。
現在的京城透著一絲的詭異,孫承宗作為一個久經考驗看遍潮起潮落繁花開過又落的老人,鼻子是嗅到了陰謀的味道。
但詭異到底是什么,這味道又從哪里飄來?
不知道,也不好和人討論。
和自己的兒子都不好說,他家兒子雖多,但出息看起來就這樣了。
今天李沅來了,孫承宗想說點什么,聊到了邊上了,又無從深入。李沅是好樣的,他也覺出了異樣,但…
靜觀其變吧。
李沅見孫承宗好像也沒有更多的話要將,他略略有些失望。
看來老師也只能說說大勢,更多的細節他也沒有。畢竟下野一年多了,沒有起復的跡象…人走茶涼是必然,這茬已經放涼了,門生故舊,要么過得也不如意,要么已經開始劃清界限了。
很多事情,想做,沒有入手的著力點,想說,也沒有多少人愿意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