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二月十二日,考生們第二場開始,同考們也開始了緊張的閱卷工作。
內掌試卷官拿回只有編號的朱卷,分為了十五束,每束三百八十份左右的試卷,擺在了聚奎堂內。
“孫閣老,你們分屬南北直隸,看看本科狀元是屬于你北榜還是我南榜,哈哈。”顧秉謙撫了撫長須,自以為風流人物地和孫承宗說話。
孫承宗隨意翻了翻試卷,說道:“顧閣老,說不定我們南北鷸蚌相爭,中榜得利啊。”只這兩句話一來一往,就基本斷了中榜狀元的可能性。
明朝兩京十三省,在明中期開始會試分南北中三區按比例分配錄取名額。南直隸大部分、浙江、湖廣、江西、福建、廣東為南榜,因為有南直隸、浙江、江西、湖廣都是科考大省,占錄取百分之五十五的名額。北直隸、山東、山西、陜西和河南,加上遼東、大寧、萬全三都司,屬于北榜,占百分之三十五的名額。四川、廣西、貴州、云南四省和南直隸的廬州、鳳陽等六個偏遠府,屬于中榜,占百分之十的名額。
“大宗伯,傳房考們都來吧。”大宗伯就是禮部尚書的別稱,林堯俞應下,很快,聚奎堂有如同初八日出題那天一樣,內簾官們一起,將這大堂擠得滿滿當當。
顧秉謙首先發話:“在座的都是大儒,今天先議一議,四書義和經義題目的答題方向。”
這一場主要是考考生對四書五經以及各家注疏的掌握情況,按“科舉成式”的規定,四書的標準答案用朱子集注,易經用程傳和朱子本義,尚書用蔡氏傳及古注疏,詩經用朱子集傳,春秋用左氏、公羊、谷梁三傳及胡安國、張洽傳,禮記用古注疏。
大家大概議了議,也就有了結果,考生必須在這個范圍內發揮,房考們在判卷的時候也就有了大概的方向。
“好了,分卷吧。”
春秋只有一房,不需要抽簽分卷,那一束春秋卷自然全是他的。多房的四經都需要抽簽,林右昌是易三房,他抽到的試卷標上了“易三”號,兵部職方司主事劉宇是“易五”房。
同考們領了自己的一束試卷回去,試卷當然是不許帶回房間的,統一在會經堂大廳里面閱卷。
盡管閱卷過程十分緊張,但考官們的壓力并不大。同經的房考們相鄰而坐,大家批閱的都是已經謄寫的朱卷,不會有任何個人信息,因此也不禁止房考們相互議論,探討品評試卷的優劣。
不知道是這一科整體水平很高還是自己運氣好,隨機分配的近四百份試卷恰好是優質考試的試卷,只兩個時辰的功夫,劉宇就選出了七份覺得不錯的試卷,挑了出來,準備寫上可取。又拿出一份試卷,準備邊喝茶邊判卷,看著看著,拿起茶杯的手竟然遲遲忘了往嘴里送水,他完全被試卷吸引了。
看完這份試卷,心中卻暗暗嘆氣,真是一份精彩的答卷,用詞新麗,前后呼應渾然一體又稅氣十足。這完全可以是一份會元卷,可惜啊,落到了自己手的。
按照科考的慣例,會元出自翰林!
同考們本來沒有高下之分,但在儒家思想統治下的官場,顯然翰林地位是高于他們這些六部官員的,在明中期以后,會元一般是不能出自六部官員充任房考的房中。
劉宇停下閱卷,沉思片刻,找到了林右昌。
“林公,你來看看這份卷子。”
林右昌聽罷,細細品讀起來,半響說道:“此卷,可為天下式。”
劉宇嘆氣說:“我也是起了愛才之心,請林公隔房取士!”
“好!”兩人當著監試官祖青的面,互換了一張試卷,這兩份試卷兩人都是要必取的。
科考場上,并不禁止隔房取士,甚至出現過甲房考覺得某份試卷拿不定主意,拿給乙房考看,看完之后,甲房考覺得還是不取,乙房考覺得可取,最終試卷被乙房考取中的事情。
但不管怎么說,隔房取士總是犯一些忌諱,事后有人追求以來也要擔一些風險。不過收益也是明顯的,林右昌得了一份可能成為會元的試卷,事后這張卷子的主人無論如何會對自己無限感激。而劉宇也不吃虧,這樣的愛才惜才,如果對方真中了第一,不僅會成為士林美談,會元公自然也不會忘記自己的恩情。
十七日三場考試考完,二十日同考們閱卷也基本結束了。
每位房考手里近四百份朱卷,看完第一場的,只會最多留下五十份,第二三場就只用看這五十個編號的卷子,沒有犯忌諱的地方,就按照第一場試卷的觀感擇選出二十三份卷子,詳細寫好批語,送到到聚奎堂。這就是這一房考大致的預錄取卷子了,其他的都成為備卷。
顧秉謙和孫承宗在二十號開始是最忙碌的,兩人也是分經判卷,和選題一樣,主考判易、書,副主考判禮、詩、春秋。他們是判同考們已經選好的卷子,要先大概排個名次。
“大宗伯,時間緊,這里給我和孫閣老留五十份,其他的先送到會經堂,讓其他的同考交叉互批。”
預錄的卷子不是房考批過就行了,還需要其他五名同考的互批。當然只要不是質量明顯不行,互批的同考不會真的不給面子,他們在互批的卷子上只會簡單寫“可取”字樣,不會有詳細批語。
到了二十三日,全部三百五十個錄取名額已經確定,經過主考商議,大概的名次也已經議定。當然,顧秉謙不會忘記魏忠賢的托付,有“可也”的卷子在排名上他已經盡量照顧。
二十四,正式填寫草榜,草榜是只有試卷編號,沒有考生姓名的榜,具體的姓名籍貫等個人信息還要等拿到外簾的墨卷,拆封了才能知道。
填草榜至關重要,填好之后,正榜基本上是不能改了,本科會元就要在今日議定。
“大宗伯,傳內簾官都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