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往事如風

　　桃山，不高，只有白來丈，卻是天下名山之一。只因這里有十里桃源，百丈嫣紅引得無數情侶爭相來投。

　　已經五月了，山下的桃樹大多已經開始凝果。青幼的豆丁，帶著濃密的胎毛，取代了五瓣紅粉。等待著七八月的成熟，或者更晚。

　　而這里，在桃山，十里桃園，卻仿佛被時光遺落了一般，桃花依舊艷麗如初。

　　天剛剛亮，山上寒氣正濃，此時前來游山的人并不多。

　　壇子破碎的聲音傳開。

　　在這還稍顯清冷的桃林，格外的清晰。

　　趙澤林斜倚在一顆桃樹上，微瞇著眼睛，輕輕的嗅著面前的桃花，嘴角微微翹起，似在回憶，面色平靜，又似在感傷。

　　身下的桃樹尚幼，略顯光潔的樹枝有些難以承受，一陣山風吹來，便開始不斷的搖晃。好在并無吱吱呀呀的聲響，沒有破壞這一分靜謐。

　　山下，有人匆匆而來。

　　趙澤林睜開眼睛，內里有著一絲陰郁，沉凝不散。

　　來人身形魁梧，龍行虎步似有風雷相隨，兇悍的氣息自然散發。卻作書生打扮，顯得有些不倫不類，

　　正是長老彭吟春。

　　若是往日，來到如此勝地，見的如此勝景，最是附庸風雅的彭長老，必然要吟詩一首，而且必須是邊走邊吟唱，最好手中還要有一柄折扇。

　　只是今日，他卻無半點興致。步履匆匆，又急又快，一棵棵桃樹被不斷的繞過，絕無半點停頓。想來，若不是樹上桃花太盛，遮掩了視線，怕是要直接飛上枝頭，踏葉而行了。

　　顯然，彭吟春有著天大的急事。

　　“堂主，據可靠消息，昨夜子時，羅煞殿殿主玄峰出關了，而且，已經突破入道境！”

　　停在趙澤林斜倚的桃樹前，彭吟春沒有如往常一般行禮，也沒有平緩略顯急促的呼吸。

　　入道境不管是在什么時候，都足以引起非常的重視。尤其是，當這名入道境是在敵對勢力中的時候。

　　趙澤林倏然起身。

　　在發現自己境界開始退化的那一刻，他就料到了，必然有人能夠在他境界徹底滑落之后成就入道境。玄峰就是其中一個，也是最有可能的那一個，卻是他最不愿意見到的那一個。

　　氣運之說虛無縹緲，曾經一度甚囂塵上，結果卻只是曇花一現，隨后便淹沒在歷史的浪花之中。到如今，已經沒有幾人再相信這個了。

　　但是，成就了入道境的趙澤林卻是知道，氣運真的存在。曾經，整個天下的氣運，都聚攏在他的身上。

　　但是，當他的境界退散，不復入道境的時候，聚攏在他身上的氣運，便又散回了天下。

　　顯然，這份氣運聚攏到了玄峰的身上。

　　沉默了一會，趙澤林面無表情的說到。

　　“此事我已知曉，計劃不變，玄峰交由我親自對付。”

　　趙澤林的聲音平靜，一如往昔。

　　但是彭吟春卻從中聽出了一絲異樣的情緒，似乎有些無奈，又似帶著決然，總之讓人感覺不是那么好就是了。

　　輕輕的甩了甩腦袋，瞬間壓下心頭的異樣。就算玄峰成就了入道境又如何，絕不是堂主的對手。

　　彭吟春神態不再沉重。

　　“是，屬下告退。”

　　來時匆匆，去時卻頗為悠然，雖然沒有吟詩賞景，卻也步履輕快。長春堂有趙澤林在，再大的事，也不是什么大事。

　　彭吟春來此，一方面是告知趙澤林一聲，另一方面也只是想知道后面的行動是否需要改變罷了。既然趙澤林已經做出了指示，他也就不再多想，繼續行動就是。

　　當然，這是因為彭吟春并不知道趙澤林已經不再是入道境武者了。所有人，除了趙澤林自己以外，沒人知道，至少現在沒人知道。

　　正如彭吟春之前感覺到的，趙澤林的內心確實頗不平靜。

　　一開始，趙澤林并不打算面對玄峰的。只要他不出手，玄峰自然能夠留得性命。

　　雖然往事如風，但是總有那么一些事，值得記憶與懷念。也總有一些人，值得寬懷。

　　但是這一刻開始，一切都不一樣了。趙澤林終究是要離世的，他不能留下如此威脅。

　　心中幽幽一嘆。

　　如此一來，卻是無法再留你了。

　　立在樹枝之上，趙澤林看了一眼繁盛的桃花，輕輕一躍，離開了這里。

　　原本，他或許還會多待上一段時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