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之間,張玄一已經進入了東市之內,東市店鋪林立,幾個相鄰的店鋪共用一條排水溝。
這樣的排水溝,一般都鋪設在店鋪后身,可以掩蓋一部分臭味。
張玄一睜開眼,這才發現,他已經被歹人給堵在店鋪后身的排水溝附近,周邊臭氣彌漫,熏得他眉頭直皺。
歹人亦騎馬,身穿褐色袴褶服,面容堅毅,嘴角一顆長毛大痣,甚是顯眼。
他腰腹結實,一看就是練家子出身,手中一把銅環寶刀,耍的虎虎生風。
毫無武藝的張玄一疲于應付,很快就被歹人逼下馬來。
歹人并沒有收手,而是驅動馬蹄,在張玄一的腦袋上橫劈豎砍。張玄一在小巷之中不停奔跑,一會沿著S型,一會沿著B型,他也有反擊的辦法,可那人騎在馬上,他的絕招,根本用不上。
“好漢饒命!”
他護住腦袋,一個勁的求饒,奈何馬上之人就是為了來要他的命的,根本不想聽他聒噪。
一個劈頭砍揮下來,道袍的袖管就徹底撕裂,幸虧張玄一躲得快,要不然這一條胳膊算是徹底廢了。
這要是再來一刀,他的小命可就玩完了。
張玄一四腳并用,在土路上連滾帶爬,毫無形象,誰知,頭頂上的攻擊卻停下了。
他勉強回頭,只見,那持刀男子,正在盯著他看,順著他的目光,玄一發現,斷裂的袖管下,昨日被砍的傷口,赫然暴露在外。
歹人的臉上露出遲疑的眼神,張玄一趁著這個間歇,拼命往前跑。
噠噠噠…噠噠…
“你可真是個廢物!”
張玄一躲在麻袋后面,眼看著徐文伽快馬前來,狂風吹動她鬢邊的發絲,真是美不勝收。
美人救英雄,本該如此!
剛才分手,徐文伽并沒有著急離開,而是在街邊買了一份湯餅,打算回到緝妖司當晚飯。
湯餅還沒熟,就聽見小巷里傳來騷亂,她來不及多想,就趕了過來。
一眼就看到張玄一滿地亂爬的狼狽相。
解開背簍,她順手取出一物,張玄一看到,那是一柄拂塵。
果然是女道士,道家之物還隨身攜帶,只是這個東西輕飄飄的,能派上什么用場。
徐文伽把拂塵擱在肩上,與歹人對峙。
歹人臉上現出不屑的表情,小胳膊小腿的,能成什么事。
“臭娘們,怎么,你也想和爺爺練練?”
他一眼就看出徐文伽是個女人,看她就像是看臭蟲一般。
“廢話少說,看招!”
拂塵一揮,只見無數細長利刃脫離木柄,好像天女散花一般,直奔著歹人的胸膛而去!
那歹人毫無防備,見長刃飛過來,連忙橫刀抵擋,長刃眾多,似有百十支,遠看似纖細的柳條,近看才知,竟都是打磨的鋒利纖薄的長條鐵針!
他把刀柄上的銅環拉起,銅環寶刀就在他手掌上打起旋來。
寶刀畫著圓弧,大部分鐵針都被它打落,徐文伽氣定神閑,就算這歹人武功再高,他也不會毫發無損。
果然,頃刻之后,歹人停手,他仍然騎在馬上,卻無法動彈,在他的腋窩處,一支鐵針狠狠的插了進去。
徐文伽收起拂塵,正欲追趕,一枚鋼珠飛到眼前,瞬間爆裂。
啪啪…
煙霧頓起,將她的視線遮蔽的嚴嚴實實,味道刺鼻,讓她難以行進,眼睜睜的看著歹人捂著傷口,從橫街上逃走。
她憤怒的錘著馬背:“該死!”
待到煙霧散去,果然早就找不到人影了。
這時,張玄一從麻袋堆后面走了出來,腳步悠然,好像剛才滿地亂爬的人,根本就不是自己。
“詭計多端!”
徐文伽斜眼看他,似乎有一語雙關之意。
張玄一此時出來搗亂當然是早有預謀,這歹人可是來謀害他的,他絕對不能讓緝妖司插手此事。
否則,他手里的地圖,多半也就保不住了。
“多謝文伽兄出手相救。”他欣然致謝。
“案子還沒了結,我可不能讓你死了。”
兩人駕著花斑馬,向大路上走去,張玄一回頭看看那些散落的鐵針,不解道:“文伽兄,那些鐵針不需要收拾起來嗎?”
“不必了,只能用一次。”
“只能用一次?”張玄一大驚失色,虧得他剛才還以為徐文伽是神兵天降。
“若是制不服他,你打算怎么辦?”
文伽冷臉說道:“自然還有別的辦法。”
張玄一以手撫胸,還好,還好。
他看著她背后的竹筐,這里面秘密武器應該還有很多。
沒想到,這個女人的武功竟然如此高強,想想自己屢遭毒手,玄一決定以后可要抱緊她的大腿。
“大不了,就讓你送死好了。”
徐文伽縱馬向前,留下了這句話,他的臉瞬時就垮了。
兩人緩慢行進,徐文伽的眼神不時落在玄一的身上,這個人的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他剛才明明聽到那歹人稱呼自己小娘們,怎么還一口一個兄弟的喊著。
難道,他沒有聽見?
不可能!
搏殺之時,三個人的距離相當近,他不可能聽不到。
唯一的可能就是,他是在故意裝傻。
“你為什么對這件案子如此上心?”她問道。
“上心?我不過是盡職盡責而已。”
“別忘了,太后的旨意是小老道我也要參與此案的調查。”
這倒也是,文伽點點頭,又道:“剛才那刺客是什么人?”
嘖嘖,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女人,難纏。
他看著她,無奈的笑道:“文伽兄,我若是知道誰想害我,他們還能成功嗎?”
徐文伽嘴巴微張,啞口無言。
三百響街鼓已經敲過,東市坊門關閉,所有沒有及時出坊的人,都只能停留在這里,坊內的活動倒是不受天黑的影響。
此處店鋪遍地,買賣興隆,到現在,街上還熱鬧的很,兩人從窄巷里走出來,徐文伽執意要把玄一送回家,玄一勉強答應。
心想,到底還是女人心細啊,還知道擔心他的安危,不過,想到她是明珪的花癡粉,剛剛涌起的感激,又被他壓制了下去。
許家肉肆也到了該收攤的時候,夫妻倆都在鋪面上忙活,肉肆不像酒樓、旅店,天一黑,基本就沒有生意了。
玄一抱拳一揖:“救命之恩,某感激不盡。”
心里雖然并不這樣想,嘴上說的倒也好聽,文伽亦回禮。
“還望張道長以后小心些,不要再得罪人了。”
玄一沒有理會她的刁難,提議道:“文伽兄,坊門關了,看來今晚你是回不去緝妖司了,若是不嫌棄,可以來我這里暫住。”
他指指肉肆二樓,那里地方很寬敞,足夠兩人居住,文伽斜了他一眼。
“不必了,我去找旅店。”
她揚鞭遠行,玄一亦登上了臺階。
不來更好,他還得抓緊時間趕緊研究預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