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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血跡

  徐文伽很好奇,難道這個妖道還有其他的辦法?

  張玄一把泥土碎屑之中染上色的挑出來,放到一邊。

  “這些都是染了血的泥土。”

  趙進士死于刀傷,當時出血量很大,血液沾滿了手掌,自然滲進了指甲縫里。

  與硫磺粉是同一原理,在場眾人看到這些略帶血紅的粉末,立刻就認同了張玄一的觀點。

  他們本就急于甩鍋,這杜季威是幾人之中最沒有權勢的,案子若是他犯的,對于他們來說是再好不過。

  “我早就看你小子不順眼了,果然如此。”崔進士義正言辭道。

  “就是就是。”

  “我本是佛門中人,根本不可能殺生,說了你們還不相信。”花和尚檀深亦落井下石。

  “就是,就是。”

  旅店老板不停應和,總而言之,他現在是安全了,張玄一眼見著杜季威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料想他已經快要崩潰了。

  可他現在還不能放開他,還有最后一步,需要證實。

  “杜季威,你的衣領上沾了什么?”

  陰謀被戳穿,杜季威現在是死豬不怕開水燙,根本不開口,還用惡狠狠的眼神瞪著玄一,好似自己是什么大英雄。

  死到臨頭的人,玄一根本沒心情理會他的心理斗爭,揪住他的領口,就把他拽了過來。

  月白色的袍服之中,襯著白羅衫,只露出個領口,就在圓領的邊緣,一小滴血跡,清晰可見。

  “劉員外,過來看看,這是什么。”

  他將白色衣領拽出來一點,劉冕湊近一看,還能不知道這是什么東西。

  “血跡。”他肯定道。

  “對了,就是血跡。”

  “杜季威,我不想聽你解釋,你的衣領上,指甲縫里都找到了血跡,這足可斷定你就是殺人兇手!”

  杜季威的臉上,并沒有懼怕,他慘淡一笑,對這樣的結局,早有準備。

  只是,他卻想不明白,這樣一件普通的仇殺案,為何會驚動緝妖司。

  “你為什么會在趙進士的手里放硫磺土?”

  “趙進士背上的針孔是何含義?”

  斷定了作案人就是杜季威,其余幾人也就沒有留在縣廨的必要,縣令出手,將他們一一送回城里。

  崔進士和檀深還收獲了縣令誠摯的道歉,在緝妖司這里損失的面子,都在縣令這里找全了。

  閑人都走開了,張玄一終于可以將心底的疑問一并倒出。

  “人是我殺的,我承認。可針孔是什么?硫磺土又是什么?我當真不知道。”

  “大膽狂徒,事到如今,你還想抵賴!”徐文伽沖到前面,反手就把杜季威押住,面容猙獰可怖,沒有一絲女兒家的溫柔情態。

  “再不說實話,就讓你去緝妖司受刑!”

  什么詭異刺孔,奇怪的硫磺土,只要到了緝妖司,哪還有問不出來的。

  自從明珪在緝妖司行走,徐文伽就跟隨在身邊,看慣了緝妖司凌厲的審訊風格,對張玄一擺事實,講證據的這一套很不屑。

  劉冕和玄一趕忙上前,將杜季威解救下來。

  “你們攔著我做什么?”

  “只有去緝妖司才能讓他盡快認罪!”

  “到了緝妖司他就死了,還能把來龍去脈講清楚嗎?”

  一個女人,性子怎么這么急,張玄一拉著她的手臂,她卻死活不愿撒手,死死扣住杜季威的肩膀。

  兩雙憤怒的眼睛,互瞪著,脾氣都有些收不住,張玄一凝視著這張怒氣沖沖的小臉,發現,徐文伽還真是生的眉眼如畫。

  可惜是個女冠,她頭上的小髻,再次提醒他這個現實。

  “哎,你們兩個就別吵了,還是先把事情弄清楚。”劉冕勸道。

  若論官階,劉冕才是這里主事的人,也是緝妖司正式的官員,他們兩個都應該聽他指揮。

  張玄一先放了手,饒有興致的看著徐文伽,文伽自覺沒趣,也放了手,再晚一點,杜季威的手臂都該折了。

  “你既然不知道硫磺土的事情,剛才為什么要摳指甲縫?”

  “我,我”杜季威支支吾吾:“我害怕啊!”

  他突然手舞足蹈,向幾人表白,他根本沒有聽懂張玄一說的話,只是發現他們在檢查幾人的手指甲,就心虛。

  就緊張,就不知該干點什么好。

  “你是說,你剛才摳指甲,都是無意之舉?”

  杜季威茫然的點點頭,張玄一再次陷入迷惑。

  犯罪嫌疑人的話,作為斷案人是絕對不能全相信的,誰知道他是不是因為死到臨頭才故意撒謊。

  帶有血跡的泥土顆粒是在他的指甲縫里找到的,這就是最強有力的證據。

  相信自己,你的思路是正確的。

  腦中沒有聲音,胸前也無熱度,他長嘆一聲,不知問題究竟是出在什么地方。

  “你為什么要殺害趙進士?”

  劉冕問了個常規問題,總算把進程又拉回正軌。

  杜季威長嘆一聲,頹唐的跌坐在地。

  功名利祿總相連,到了大唐這個時代,已經是許多讀書人心中的共識。

  雖然功勛爵位世襲,仍然在官員之中占據了很大的比例,但毋庸置疑的是,科考,已然成為了寒門子弟登上朝堂的重要途徑。

  以這時的條件來講,科考是在大唐境內,最為公平有效的選拔人才的方式。

  從后世來看,橫向對比,它也是最為高效先進的手段。

  但再先進的手段也一樣有漏洞,一樣有灰色地帶。

  不幸被灰色裹挾的人,就成為了失敗者,在一片慶祝聲中,黯然離場,若干年后,沒有人會記得他們的存在。

  沒有人知道,他們也曾經是有夢想的一群人。

  當不幸降臨到自己身上時,才會發現自己就是那不幸的人。

  杜季威到現在都還記得,當年他與趙郎在長安相識的場景。

  趙郎家富于財,只是到他這一輩官運不佳,父祖并沒有留下什么值得承襲的爵位。

  好在他的學問很好,也算勤勉,不及弱冠之年就出門參加科考,也是雄心勃勃。

  就在這個時候,兩人相遇,杜季威的窮困趙郎看在眼里,非常同情,在長安候考的這一段時間,幾乎都是趙郎在接濟杜季威。

  可以說,若是沒有趙郎的施舍,杜或許都無法堅持到開考的時候。

  那個時候,兩人親如兄弟,杜季威的心中,滿滿的都是對趙郎的感恩。

  仗義之人遍天涯,他懷著這樣的心思,與趙郎一同踏入考場,更讓他驚喜的是,兩人的座位居然距離相當近。

  幾乎就是同一排,他安然坐下,默默的祝福好兄弟能夠高中。

  就在考試即將結束的時候,他放下了毛筆,終于有時間環顧四周,卻發現,趙郎早就已經擱筆。

  似乎正在凝望著他,而遠處高臺上的監考,也將視線轉向了他們。

  他無知無覺,還報以一笑,趙郎看到了他的笑,接下來,就開口了。

  “考官,有人抄襲。”

  洪亮的聲音,震動了整間考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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