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漢康打電話的時候,安楚正盯著坐她旁邊那位正在吃方便面的孕婦。看到伍漢康打完電話回來,安楚說:“好想吃方便面啊。”
“方便面?這個不健康。你要么吃點兒別的?住院部那個便利店里有盒飯、面包、三明治之類的。”
安楚搖搖頭:“我就是想吃方便面。一年多沒吃過了。”
伍漢康嘆了口氣:“一年多沒吃過,眼看馬上就要結束戰斗了,可別晚節不保啊。”
“我就要吃!”
“好好好。你要吃我這就去買。那個…春節聯歡晚會開始了,要看不?手機上下載個APP就可以看直播。”
安楚搖搖頭:“我就想吃方便面。”
伍漢康無奈地去便利店買方便面,還依安楚的指示,買了個老壇酸菜的。妻子一直都喜歡吃這個口味的。就算她不說,伍漢康也知道她肯定是要吃老壇酸菜。
等等,酸菜?為什么是酸菜,而不是甜菜、苦菜、辣菜、咸菜?這個酸字有點兒敏感啊。
若是放在平時,這個酸字可沒有什么特別的意味。但是一個待產的孕婦竟然想吃酸的,這就耐人尋味了。
“酸兒辣女”這個由來已久的說法不知道靠不靠譜。反正懷老大的時候妻子就喜歡吃酸的,生的果然就是兒子。
伍漢康把方便面泡好端回來的時候,看到妻子安楚正伸長脖子在看別人手機里的春節聯歡晚會直播呢。讓她看吧她不看,不看吧她又偷瞄別人的。
“調料你自己放啊。”伍漢康小心翼翼地把用開水泡著的方便面放在椅子上。
安楚手腳麻利地拆開了辣包往碗里倒。
“那是辣包,你少倒點兒。”
“我就是想吃點兒辣的。”
原來不是想吃酸的,是想吃辣的啊!伍漢康會心地一笑,吃辣好,想吃辣就吃辣吧。
伍漢康已經有一個兒子了,要是再來一個兒子,就相當于兩個“建設銀行”。這個壓力可不是一般的大啊。要來就來個“招商銀行”吧。一兒一女,多好!
方便面還沒有吃完,安楚就有些坐不住了。
“要不,咱到車上去躺會兒吧。還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時候呢。”伍漢康提議。
安楚點點頭。至少車上還能躺一躺,減輕些下腹的負擔。
還好伍漢康有先鑒之明在車上準備了一床被子。伍漢康把被子的一半墊在有些冰涼的真皮座椅上,讓安楚躺好,然后把另一半蓋在她身上。
安楚身體動了動,始終找不到一個舒服的姿勢。
“你怎么當時不買個SUV?”安楚有些抱怨。
“這個轎車比較商務,接待客戶形象好點兒。”伍漢康呵呵笑道。
“你們快遞公司能有什么客戶啊?再說了,客戶又不是你們去跑。”安楚說。
伍漢康做快遞七、八年了,妻子安楚雖然對快遞行業了解不多,但是也知道快遞公司的客戶關系基本上是加盟商維護的。伍漢康作為快遞公司市級公司的總經理,除了維護加盟商的關系、維護本地區幾個大電商公司的關系外,確實沒有什么實質性的客戶可言。
聽安楚這么說,伍漢康也只是笑笑。幫助妻子調整好睡姿之后,伍漢康關上車門走到一個避風的地方打電話。
“人召集得怎么樣了?…你召那些人干嘛?我一個小時前剛走的高速。高速已經開始限制外地車進出了。你要叫就叫住在海城市的人,對了,他們要開車的話盡量開海城市車牌的車。別在路上被卡住…”
伍漢康一邊聽電話,一邊向車子那邊看看。既怕這個時候發作,又怕這個時候不發作。對于生孩子這種事情,男人確實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哎呀,火災的事情就別管了,火不是已經滅掉了嘛。這個節骨眼兒了還管個屁的火災啊。那些物資可是要運到江城去救災的。你看了新聞報道沒有?現在江城救援物資已經極度缺乏了。這可是救人啊!聽到沒有?現在是爭分奪秒地救人!和江城的疫情相比,我們這點兒小火災算個屁啊?”
伍漢康掛掉電話剛上車,手機又響了。他接起來一聽,結果手機自動地連上了車里的藍牙。
車載音響傳出對方的聲音:“伍總,又有新情況了。剛才客戶打電話過來說,這批物資必須要在明天早上8點前送到醫院。這些是那家醫院用來救治重癥病人的。”
“什么?明天早上8點前送到?”伍漢康把手機拿遠了些,看了看手機上顯示的時間。
伍漢康回頭瞟了一眼躺在后座的妻子,趕緊從車里出去。可是一到車外卻發現手機沒有聲音,聲音還是從車里的音響傳出來的。
伍漢康一邊手忙腳亂地設置手機,一邊問:“怎么現在才說要明天8點前送到?之前沒人知道嗎?”
“應該是哪個中間的銜接環節出了問題。”
伍漢康解決不了手機的問題,又鉆進了車里說:“我去!怎么會發生這種事?先不管這個,現在分揀的情況怎么樣?”
“有點兒懸。我們這邊物資還沒有到全,到貨的這些分揀的人手也不夠。得趕緊分揀完,從這里發車過去,最快也要8個小時呢。”
伍漢康說:“你趕緊想辦法解決。現在先把其它崗位的人全都調到分揀中心去,管理人員也別閑著,全部都去分揀中心幫忙。趕緊分揀!趕緊發車!一定要把這些重要救援物資在明天8點前送到醫院!我們耽誤的每一分鐘都是對生命的威脅!”
“好的。我這就去安排…那個,嫂子情況怎么樣?”
“看情況是馬上要生了,但是不知道什么時候發動,我們就在醫院呆著不敢走呢。”
“那伍總好好照顧嫂子吧。公司的事情交給我們處理就好了。”
“有事隨時打電話啊。”伍漢康關照一句,掛掉了電話。
伍漢康回頭來看看安楚。
“是不是公司有事情?”安楚問。
伍漢康這個電話打得安楚根本沒法休息。
“也不是什么大事兒。先是發生了一場火災,一年只剩最后幾個小時的時候把咱全年的安全獎給整沒了。然后有一批要送到疫區的急用物資不知道為什么送到我們這里來了,得想辦法盡快送到江城去。”
“這還叫不是大事?”安楚把身體抬起來對伍漢康說。
伍漢康怕臨產的妻子著急,半帶戲謔地安慰著她,可心里的焦慮卻讓人完全無法戲謔。
全年的安全獎丟了,不僅意味著公司上百萬的獎金沒了,還意味著海城市公司在全公司的考核中被拉了老大一截。安全是紅線,這個考核分是所有考核項里最重的一項。這下得了,辛苦辛苦一整年,一夜回到解決前。闖入全公司前十強的計劃算是泡湯了。
但這些只是讓伍漢康感到遺憾,卻并不讓他焦慮。他真正焦慮的是這批送往疫區的救援物資。
據同事說,這是客戶向疫區發的加急件。按正規流程,加急件本來不應該走海城市公司,而是直接發到總部的。不知道是客戶發錯了還是員工弄錯了,這一大批加急件竟然和普通件混在一起送到海城市的分揀中心來了。
過年期間分揀中心積壓了大量待分揀的包裹。要不是發生火災導致分揀中心重新安排倉庫的快遞包裹,說不定直到現在還不知道這批發往江城的重要物資還躺在倉庫里等著排隊分揀呢。
江城的戰事緊啊!
在這種情況下,自己怎么能安穩地呆在車里什么也不做?
是陪產還是回公司處理急事?伍漢康陷入了心靈的焦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