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墻的那邊有什么

　　我是奧蒂莉亞，不聽話的壞孩子，

　　母親大人離開后，外祖父大人親切的稱呼我為小紅帽。

　　父親大人有意隱瞞，家中再無母親的畫像，仆人閑談，母親因生我而死，從那以后，除了三女仆和老管家，其余仆人全被換掉。

　　小時候，我總想知道母親是什么樣子，有母親的家，又是什么樣子。

　　可是想著想著，姐姐們就突然遠嫁，她們再也沒回來，只留下一張字條：“相信自己所做的事，會在某一天擁有特別的意義。”

　　后來，那張字條被父親大人燒了，可上面的話，卻被我記在心里。

　　從那以后，父親很少回家，只有三女仆陪伴著我，直到有一天，外祖父大人從故居小屋走出來。

　　失去妻子和女兒，他老人家頭發全白了，聽說從前他浪跡天涯，遇到外祖母才收了心，有了女兒才承擔起責任，有了孫女才想弄死女婿。

　　他說自己老了，他的人生只有后悔，因為除了后悔，他什么也沒做到，而現在，他有的是時間去后悔。

　　管家說，父親大人曾養過一只貓，但有一天，它突然消失了，家里再也沒養過寵物。

　　那只貓為什么要離開呢？家里養尊處優的生活不好嗎？

　　還是像我一樣，它是個不聽話的壞孩子。

　　這是我被扔在監獄的第三天，從我到這個國家的那一刻，事情就變得無法挽回。

　　沒有王子，也沒有晚餐，我只是被抓起來，不由分說便被扔到監獄。

　　我記得，送飯的看守，眼中全是厭惡，就像看著令人作嘔的蟲子，他端來的兩餐，全是稀飯，冰冷的地面，只鋪著稻草。

　　夜里，我聽到遠處傳來慘叫，有人來救我了！

　　我靠近鐵門，向鐵窗之外大聲呼救。

　　凌亂的腳步聲從棚頂響起，我抬頭看見一只黑色長毛獸人，突然掉了下來，就摔在門外。

　　我嚇得撞上身后的石墻，而門外那個奄奄一息的狼人，竟然呼喚著我的名字。

　　為什么？你是誰？我沒有說出口，她那熟悉的聲音，伴隨了我的童年。

　　她是阿華，三女仆里的小妹，總是偷我的錢，吃我的點心。

　　她被追來的獵兵帶走了，我什么都做不到，只能顫抖著哭泣，那是對獸人的專用部隊，奧茲帝國培養出來的獵人特化型士兵，簡稱獵兵。

　　獵兵全身覆蓋柔韌皮革，配備對獸特效毒藥，用手弩和帶倒刺的鎖鏈作戰，還是追蹤狩獵的大師，他們手段殘忍，對獸人從不留情。

　　阿華是獸人......是奧茲帝國最痛恨的畸形種。

　　第四天，我聽到有人爭吵，原來是換班的看守，他們說教皇死了，無數信號火焰劃過天際。

　　我竟有一天，會因為聽到這個期待已久的好消息，而如墜深淵。

　　我手腳冰涼，好像病了，身體癱軟在稻草上，我想哭，卻哭不出來，我突然想明白了，父親大人不會來救我，自己回不去了。

　　第五天，我魔法包里的食物吃完了，沒有心情，但卻特別能吃。

　　“嗚嗚~嗚嗚~我已經不行了嗚嗚~我想回家。”

　　奧蒂莉亞眼淚止不住了，這里沒人搭理她。

　　“誰在哭，還哭得那么認真？”

　　這里三面墻壁，一面鐵門，聲音是從身后的墻壁傳過來的。

　　“即使身居千尺牢房，但心里的牢房才是你永遠的家啊，當然，你不但可以在家里哭，還可以在家里擦鼻涕。”

　　這個腔調古怪的聲音，她還是第一次聽見，他的聲音抑揚頓挫，像是挑戰她的忍耐力。

　　“女人哭呀哭呀，哭呀不是罪，只是深夜孤單寂寞太疲憊。家可不是你想回，想回就能回。是你不對，是你心累，哭完就去睡~嘿！”墻壁對面有人跑跑跳跳。

　　“你有病啊！”奧蒂莉亞終于忍不住了，她對著墻壁又喊又敲。

　　“你有藥啊？”墻壁回了她一句。

　　“你去死吧！”她對著墻踹了幾腳，又疼得抱起腳來。

　　等她踢累了，墻壁聲音響起：“你有多少我吃多少！”

　　“吃人啦！救命啊！”

　　奧蒂莉亞累倒在稻草上，她想把這幾天的郁悶全喊出去，剛才運動了一下，她感到呼吸舒暢，身體也不冷了。

　　對面可能是個瘋子，因為擾亂治安，才被關進來的，奧蒂莉亞試著寬慰自己，不要跟獄友一般見識。

　　“噓~你別鬧，我還沒玩夠呢。”瘋子輕敲墻壁，像是讓她小聲一點，“都這時候了，你就不能看開點，曾經滿滿的牢房，如今空空的你，不要把時間浪費在眼淚里。”

　　“......你是因為沒藥吃，才他們被關進來？”奧蒂莉亞貼著墻壁坐下，她也許太孤單，才會和瘋子聊天。

　　“正相反，我是沒吃藥，才被他們關進來。”瘋子的話瘋瘋癲癲。

　　奧蒂莉亞認為自己找錯了聊天對象。

　　見她突然安靜，墻后聲音再起：“你也沒吃藥？”

　　“......我被騙了，被自己騙了，是我太沒用了，才會這么好騙。”奧蒂莉亞猶豫了一下，她還是想找人說說話，但心有不甘，她薅著地面的稻草，但只扯了幾下，她就扯不動了。

　　“好騙？在沒遇到騙子前，誰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好騙，”瘋子像是在敲碗，噔噔的很煩人，他邊敲邊說，“你不是一個人，不是一個人，不是人。”

　　奧蒂莉亞嘆了一口氣，這瘋子說話好討厭。

　　“你根本就不懂！”她翻弄著魔法包，但里面只剩幾瓶水，“你就是個瘋子。”

　　“你就是個小瘋子。”墻后立刻還嘴。

　　“你知道什么！”奧蒂莉亞猛地站了起來，她用魔法包砸墻，她現在甚至想沖過去，和他一決死戰，“我有多不容易，多辛苦，夸獎我啊，表揚我啊，救救我啊，我——”

　　“這個世上從來沒有無緣無故的好，也沒有應該應分的愛。”瘋子聲音低沉，他聽墻后哭泣伴隨著跺腳聲。

　　瘋子輕描帶寫的說道：“你不用解釋，也不用撒嬌，種什么因得什么果，你是我的小蘋果。”

　　奧蒂莉亞擦擦眼淚，她不想承認瘋子說的有點道理，便借著哭腔，假裝害怕：“嗚嗚~你還是想吃我？”

　　“你哪好吃？”瘋子聲音像個錐子，穿透了墻壁，“我也是挑食的，你不要想得太美。”

　　“我不想！”奧蒂莉亞坐在稻草上，也許是運動了一下，身體變得暖呼呼。

　　“那你想想為什么會有今天，為什么發生這一切，為什么自己什么都做不了，你無能，無知，無助，弱小，還特能吃。”

　　“你，你......”奧蒂莉亞被說中了，她最近吃的確實有點多，魔法包裝了一周的口糧，但現在已經被她吃完了。

　　“我都這樣了，你......你不也一樣嗎！”奧蒂莉亞越說越生氣，“活該，活該，你也在監獄里，哈哈......”

　　奧蒂莉亞不想說話了，自己的處境不會比瘋子好，她沒理由笑話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