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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2.十月前瞻

  丹陽醫院這屆撲克比賽終究只是幾場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牌局罷了。

  談不上多專業,從幾個人的水平上來看,基本就和馬路上隨便玩兩把的退休老大爺差不多。當然爭上游本來就不是什么高水平競技,有些運氣成分,再加上祁鏡的攪局,最后成了個笑話。

  當然就算是笑話,比賽還是要比的。

  只不過祁鏡牌運并不太好,打牌技巧上也比不上那兩位老狐貍。至于那點小陰謀小算計,在專攻心肺功能的心內和呼吸科里壓根算不上什么,最后只能無奈敗下陣來。

  而那兩位老狐貍到底有沒有高血壓,或者是所謂的竇性心率過速,其實都已經不重要了。

  反正在嗑藥方面,三人都差不多,沒什么好多探究的。而且祁鏡的目的已經達到,所以對自己服藥的“犯罪事實”供認不諱:“嗯,主要用的就是心得安,β腎上腺素受體抑制劑。便宜嘛,效果又溫和,沒什么太大的副作用。”

  “竟然是普萘洛爾”熊勇一巴掌拍在腦門上,實在沒想到對方竟然會嗑藥,“搞了半天我們都被耍了啊,你這小子也太陰險了。”

  “恐怕東西就在那個礦泉水瓶里吧”

  王長鴻眼尖,從第二輪就發現了祁鏡塑料袋里的水瓶有些蹊蹺。從比賽開始他喝過兩口水之外,就沒再碰過水瓶。

  現在可是八月盛夏,丹陽一年中最熱的時節。足足一個上午,就算有空調一直吹著也不該只喝那么點水才對。看看他們幾個,帶來的茶水瓶早就見了底,一路上祁鏡也沒少說話,恐怕嘴早就說干了。

  “心得安完全溶于水,肉眼可是看不出來的。”祁鏡晃了晃透明的礦泉水瓶子說道,“我對這個藥挺敏感的,一開始喝上小半瓶就差不多了。起效半小時,能撐一上午,就是味道怪了些。”

  “你就為了贏撲克?”王長鴻有些不解,價值觀受到了不小的沖擊,“特地把自己血壓心率降下去?”

  “也不全是吧。”祁鏡拿出了血壓計,顯得頗為尷尬,“主要還在血壓計,應該算是幫了朋友一個小忙。”

  說是這么說,但其實這就是他自己的“工作”。

  按理,祁鏡這個寶瑞股東不需要干推銷員的事兒,但前幾天剛開的股東大會他沒去參加,還甩了別人的電話,惹了眾怒。最后在股東大會上,董事會做出了推廣最新款電子血壓計的決定。

  而這項決定最后落在了祁鏡的身上。

  他是在職的醫生,又在最繁忙的內科急診工作,隨時隨地都需要確認病人的生命體征,讓祁鏡去推廣再好不過了。對于這么個擺臭架子的年輕新股東,他們的決定一致通過這項提案。

  在看到郵件的一刻,祁鏡是奔潰的。

  要是不接受這項幾乎全票通過的提案,他就會失去股東資格。如果下次再不去參加股東大會,這種提案會繼續出現。雖然失去股東資格不至于剝奪屬于個人財產的股權,但對于把寶瑞當成自己底牌的祁鏡來說,這么草率地離開并不明智。

  上次寶瑞總裁李衛西就讓祁鏡早點找代理人,沒想到剛回丹陽就遇到了這種事兒,他不得不把確定代理人提上日程。

  “幫忙?這都快被你做成做廣告了吧。”熊勇哭笑不得,但手還是伸向了他手里的血壓計,“東西確實不錯,胸外也確實需要幾個。”

  “熊主任,那就來幾個唄。”

  祁鏡笑著介紹起了自家的代銷產品:“寶瑞公司代理的國外老牌子了,去年年末上市的新款。心率的反應夠靈敏,血壓的檢測也非常穩定,誤差幅度非常小。”

  熊勇確實喜歡:“你不是說能送個玩玩的嘛。”

  “只是一個不夠用吧。”

  “不急,我就先試試效果而已。”

  作為最需要監測血壓心率的心內科和呼吸科,齊瑞和熊勇對這個便攜式的機器很感興趣,把最后三個一起瓜分了個干凈。

  祁鏡當然來者不拒,既然得到的差事是最簡單的推廣,那賺錢還是虧本就都和自己沒了關系。反正已經有了大致的測試數據,又在丹陽醫院的住院部里使用過,已經符合了公司董事會的要求。

  “如果覺得不錯想要訂購的,記得打這個電話。”祁鏡分發了名片,“小姑娘姓姚,挺能干的。”

  “你還說你不是在打廣告?”

  “哈哈哈”

  撲克比賽就在祁鏡的血壓計廣告中落下了帷幕。

  這次運動會其實是祁森和幾個院領導臨時決定的,按上一屆的運動會時間,這一屆應該沿用上一屆12月份的時間。但沒想到市里準備在11月底開展全市范圍內的職工大會,為了能挑選出最適合參賽人員,院領導索性就把時間往前提了四個月。

  對于祁鏡來說,運動會就是來散心的,8月8日真正重要的還是那頓晚宴,這也是祁鏡放任夏薇捉弄自己的原因。要不然以他不要臉的性格,祁森也拿他沒什么辦法。

  既然做了虧心事,那總得給點補償才行,夏薇這個中班也就換定了。

  下午五點,錦雁八珍樓門口,祁鏡、高健、胡東升和紀清集合一處進了大門。

  門口赫然擺著“恭賀丹陽醫院急診大主任王廷60大壽”的賀詞牌,而郭若偉正穿著人字拖站在一邊,臉上堆笑:“老祁,你朋友都到了?”

  “嗯,就我們四個。”祁鏡說道,“王主任呢?”

  “已經在里面了,我帶你們過去。”郭若偉笑呵呵地帶著他們上了三樓。

  早在上個月祁鏡就在這兒為王廷訂了個大包間,又在前幾天把壽宴搬到了這兒。反正是郭若偉的地盤,郭劍之前又見過王廷,所以在這兒吃上一頓根本不算什么。

  王廷在急診是個不動如山的倔強老頭,但換到了自己的家里,就搖身一變成了小輩競相玩耍的爺爺。

  兩個兒子一個學金融在銀行工作,一個走的是政途,都早早成了家。第三代尤其是剛出生沒幾年的小孫女,成了王廷離開救治第一線后最大的心靈慰藉。

  “王主任,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四人送上了祝福,不過老壽星現在根本就沒壽星的樣子。小孫女早已經爬到了王廷的腦袋上,嬉笑地擺弄著他那一頭花白頭發:“爺爺頭發白白的,好漂亮!”

  這句話比那四個臭小子的祝福要好聽百倍千倍,頓時讓王廷笑得合不攏嘴:“嘿嘿嘿,婷婷的頭發也很好看啊。”

  小孫女還不盡興,拉起了王廷兩邊的頭發,豎成了一對耳朵:“爺爺是大老虎。”

  “對,婷婷說得對,我就是打老虎。”

  “啊,爺爺別!我癢!”

  “婷婷那么乖,來親一個”

  “啊,胡子!!”

  按原本王廷的計劃,今年過完60大壽,明年再做一年基本就該退休了。按祁森的意思或許還會返聘他兩三年,在此期間盡量招攬急診危重癥學科帶頭人,然后再放王廷回家安享晚年。

  對于王廷而言,他也可以利用返聘的這幾年,把紀清帶到博士畢業,也算是后繼有人。

  真到了真正退休的時候,王廷最多在醫學院里走動走動,教教書,臨床一線恐怕是干不動了。

  但去年突然出現了三個學生,讓老爺子又燃起了一絲教學熱情。尤其是祁鏡,是他從醫從教幾十年下來從沒見過的奇才。不僅診斷思路夠靈活多變,涉獵范圍還極其廣泛,每每遇到怪病都能迎刃而解。

  真要說起缺點,恐怕就是在治療上的一些細節方面。

  不過這個所謂的缺點,也是建立在王廷數十年的臨床經驗上,要是和其他同齡人相比反而會成為優點,所以也就不值一提了。

  另外兩位年輕人也各有特點,都是多年才見一位的人才,放在往年都是各科競相爭取的對象。

  高健基本功扎實,家里有濃厚的醫學背景,缺的只是臨床經驗。而胡東升基礎稍差,但診斷思路夠敏捷,對于急診臨床病例的研究恐怕是同齡人里的第一位。

  有這樣的學生在側,讓王廷現在退是不可能的,怎么也要把他們都帶到博士畢業才行。

  “十月份的明海醫學研討會,你們四個都得去。”王廷就算抱著孫女,心里想的還是身邊這四個學生,“到時候會有急救危重癥方面的各路專家,你們去了也好多認識認識。”

  “十月不是說去兩個留兩個嗎?”紀清不解。

  “是啊,不然內急人手跟不上吧。”

  “人你們不用管,我會安排。”王廷說道,“現在最重要的是把你們四個人的實力提升上去,危重癥要比其他科更看重臨床決斷,稍不留神就可能釀成大禍。以后要是我不在科里了,很多事情就得由你們自己去扛。”

  祁鏡喝著手里的涼水,若有所思:“王主任找過我爸了吧?”

  “嗯,前幾天去了他的辦公室,問他再多要幾個人。”王廷笑呵呵地說道,“那會兒還和他大吵了一架,不過結果還好,你爸吵架功力太差,最后還是我贏了。”

  祁鏡點點頭:“怪不得前幾天他老垂頭喪氣的,原來是被您氣的啊。”

  “反正對于急診,這次研討會是重中之重,比剛結束的上京要重要得多。”王廷說著說著想到了什么,“對了,你們三個得盡快把碩士畢業論文的課題想好,紀清今年還得讀我的博士,博士論文也是一樣的。”

  紀清知道碩博論文的重要性,鄭重地點了點頭:“知道了。”

  高健一直心系神經內科,所以早就選定了自己的課題:“王主任,我做的是重癥病患轉出ICU后認知損害,主要的重點在于這種損害的發生現狀以及它的影響因素分析。”

  “嗯,不錯,很適合你。”

  胡東升則更偏向臨床些,所以研究的東西和病例脫不開干系:“我主要做大病例數據分析,現在暫時選定的是膿毒血癥。”

  “也不錯。”

  王廷聽了三人的課題都很滿意,至少在選題上不需要自己去費心了。說完他們,他自然要關心祁鏡,所以視線自然而然地落在了他的身上:“你呢?”

  “我?我已經在做了。”

  祁鏡很簡單地說了一句,就想把這個問題糊弄過去。但王廷哪兒會放過他,追問道:“在做了?在做什么了?”

  王廷對祁鏡的臨床水平毫不擔心,甚至早已把下一任接班人的位子留給了他。畢竟比起紀清,祁鏡的水平要高上許多。但碩博論文不比臨床病例分析,單單給出一個特殊病例做診斷性的綜述是不行的,必須要有研究對象和相應的數據分析。

  “碩博要的是專業向的研究,你說已經在做了,那課題是什么?”

  祁鏡沒辦法只能輕咳了兩聲,在胡東升和高健的暗笑中說出了自己的想法:“是關于護士在臨床影像學檢查與臨床手術時所起的重要作用分析。”

  話說得非常專業,念起來頗有種碩博論文研究的味道,可王廷細聽下來就覺得不對勁。

  護士?

  護士所起的重要作用分析?

  這算哪門子臨床醫生該做的研究,就算是護理部的主管護士也不會寫這種大課題方向的論文。

  祁鏡見他有些不理解,只能從另一個角度闡述了自己課題的獨創性:“其實也可以理解為,研究外在環境與家庭情況對于臨床醫生的各類影響。主要選的研究對象是普外科、消化內鏡科、骨科、神經外科”

  “你這種研究對急診有什么用!”

  “當然有用了,能從外因和家庭因素出發,盡快分析出一位檢查醫生和手術醫生的水平高低。”

  祁鏡說得頭頭是道:“然后醫院就可以靠這些中藥數據,盡可能地從外因上提高這位醫生的臨床水平。臨床水平是他們自己的沒法改,那外因總能改吧。王主任一直都是以病人為主,我這項研究也都是為了病人著想啊。”

  王廷的嘴皮子哪兒是祁鏡的對手,才沒兩句,氣沒生多少,反而他自己也被說得來了興趣:“好吧好吧,你自己看著辦。反正我是管不了你,到時候能通過就行。”

  之后師徒四人又討論了些十月份研討會的事兒,不得不說這次明海確實下了“血本”。

  “連米國都有人來?”

  “應該就是上次我們去西雅圖時的醫學中心吧。”祁鏡想到了考恩特,“那個急診老頭也挺有意思的,不知道會不會來。”

  “國外來不來,來的誰我不清楚,不過我現在能確定的是,傳染方面也來人了。”王廷說道,“這次傳染科聯合了東南亞數個國家的專家,準備十月在明海召開多國醫學會議。聽說黃玉淮老主任也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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