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園里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變得熱鬧起來,門外傳來了喧雜的議論聲。
德拉諾從沙發上翻身坐了起來,他揉了揉眼睛,窗外的城鎮還沒被破曉的陽光完全籠罩,只能看見天邊一抹粉色的霞光。
他透過玻璃門向里屋望去,讓娜和維基莉可應該還在熟睡,看樣子她們并沒有察覺到突如其來的喧鬧聲。
總而言之,還是得去后院里看看這些利寇斯人到底在搞什么花樣。
德拉諾將列格的氈帽扣在了頭頂,下意識地將腰間的劍柄向上抬了抬,隨后用短袍遮住了劍鞘,順著傳來的動靜向后院走去。
剛清醒不久他的雙眼還有些模糊,只能勉強看見走廊邊上站著四五個端著水壺的女仆,她們正湊成一團,捂著嘴窸窸窣窣地討論著什么。
“喂,宮殿里出什么事了?國王怎么這么早就起來上朝了?”
“還能因為什么?就是那伙外鄉人,他們竟然會巫術,一夜之間就治好了加爾克長官的咳嗽!”
“狼王保佑!該不會是什么詛咒吧?”
女仆們似乎嗅到了角落里傳來的野獸氣息,在用余光瞥見德拉諾身影的一瞬間,惱人的喧鬧聲便戛然而止。
德拉諾裝作沒注意到她們的對話,借著在走廊中踱步的空當仔細察覺著正殿中傳來的動靜。
宮殿里的燈光簡直比初升的太陽還要刺眼,在花園重新恢復寧靜后終于能依稀聽見正殿后門傳來的腳步聲。
后院里一個衛兵的影子都見不著,通往正殿的大門不知為什么大敞開來。德拉諾放輕動作走了幾步,靠在門邊上,仔細聆聽著正殿內的對話。
“此話當真?”
“千真萬確!我怎敢欺騙殿下您呢?那外鄉人中確實有一位了不起的巫醫。我們都很關心殿下的健康,還希望您能采納我不成熟的建議,看看那位老人能為您做些什么。”
雖然隔著這么遠的距離聽起來有些費力,但德拉諾能肯定那一定是加爾克在向威爾國王敘述昨晚發生的事情。
“嗯…暫時保留你的意見,稍后我會和德米特里商討這件事的。”
“感謝殿下!”
門內傳來了逐漸清晰的腳步聲,德拉諾趕緊轉身疾步回到了房間中。
咚咚咚!
當務之急是趕緊叫醒維基莉可,那家伙似乎已經把這陌生的房間當做自己家了,竟然完全卸下了偽裝披頭散發地躺在讓娜的身邊。
腳步聲越來越近,就在德拉諾打算再次敲門時,那個身披甲胄的指揮官已經走進了屋內。
“啊,查德先生你已經醒了?我之前還在擔心會不會影響到你的休息呢。”
加爾克在進入房間不久后又禮節性地向后退了幾步,只見那位神秘的巫醫已經跟著自己的孫子坐在了沙發上。
“早上好,加爾克閣下,病情沒有再復發吧?”
化妝成巫醫的維基莉可微微側過頭向加爾克問候道,黑布沿著耳際垂在了佝僂著的脊背上,像是兩條扭曲的蛇影。
雖然看起來面無表情,但德拉諾的內心充滿了疑惑,他萬萬沒有想到就在維基莉可覺醒了“神性”之后僅過了幾天的時間就已經熟練地掌握了自己的能力。
在加爾克走進房間前的一秒連德拉諾自己都沒看清屋內究竟發生了什么,下一秒他就已經臥在了沙發里,維基莉可也早已重新換上了偽裝的行頭坐在了自己的身邊。
“托您的福,一切都很好!是這樣的,剛才我在上朝時向國王稟報了關于您醫術的事情,相信很快就會有人帶著您去長王的寢室探病了,考慮到您年齡的原因,希望查德先生也能一同前去。”
加爾克的臉上洋溢著笑容,看樣子他已經完全相信了維基莉可身為“神醫”的事實。
掌控運氣的天秤已經完全傾向了德拉諾這邊,雖然他清楚維基莉可根本沒辦法僅憑借什么“巫術”就把長王的病治好,但不出差錯的話,通過血療術一定能將長王之血搞到手!
機會實在是太難得了,德拉諾抑制著內心的激動,嘴角微微上揚。
“我們會努力治愈國王的病的。”
在加爾克離開后,眾人連忙將任何可能派上用場的工具擺到了桌上一字排開。
兩管針筒,不知名的草藥,幾團紗布,一顆膽結石,還有從阿佩普蛇洞中帶出的蛇蛻。
其他的都好說,只是那團扭曲的蛇蛻實在讓德拉諾過意不去,雖然它一直被維基莉可用麻布包裹著,但還是能明顯看到因為海水浸泡而產生了些許腐爛的跡象。
“你該不會想要用這種倒胃口的玩意兒吧?”德拉諾指著蛇蛻向維基莉可說道。
只見她伸手將眼前的黑布扯出了一條縫隙,隨后又接過了讓娜的匕首將蛇蛻腐敗的部分切去。
“這可是難得一遇的寶貴藥材,阿佩普蛇蛻下的皮有解毒的功效,搭配上羊黃可以發揮超常的藥效。就算沒辦法治愈肺結核,至少也能稍微緩解咳嗽的癥狀。”
很明顯維基莉可是想要延續之前用在加爾克身上的方法為長王進行治療,德拉諾瞇著眼半信半疑地望著她,就連眼中藍色的光芒也黯淡了些許。
“說實話,我并不覺得這種辦法在國王身上依然行得通,加爾克只是過敏引起的咳嗽,但威爾國王可是被肺結核折磨了多年的病患,你最好謹慎些。”
維基莉可重新戴好了眼罩,將剪裁好的蛇蛻用囊袋扎緊掛在了手杖邊。
“你以為我沒考慮過這些事嗎?就算是身患重病,但他畢竟是斯諾威的主宰,帶上你一起去探病或許是件好事,因為他們不可能就這樣留我倆單獨進入長王的寢室。”
可能是長期失眠的原因,德拉諾最近的精神總是有些恍惚,他竟然沒考慮到會有士兵陪同的情況。
沒錯,這絕對不會是一次簡單的治療,他們畢竟還是陌生的外鄉人,幾乎能想象到整個過程都會被站在房間四角的士兵監督著,若稍有不慎讓長王受到了驚嚇,他們就有可能被就地處決。
“但關于那些護衛還是不必太擔心了,既然這是血療,讓長王受到些許傷害也是難免的。我心里有數,除了必要的采血之外不會做些畫蛇添足的事。”
話音剛落,走廊邊傳來了一陣清晰的腳步聲,伴隨著板甲摩擦發出的金屬震顫,一步步向房間逼近。
眾人幾乎同時轉頭望向了房間的大門,那人在邁入房間的一刻忽然駐步,窗外的太陽已經升上了半空,陽光照耀在男人的臉上,透過那雙淡褐色的眼睛反射成了冰冷的利光。
是德米特里大臣。
大臣向身后揮了揮手示意隨從們退出房外,他收縮著面部的肌肉,嘴角微微揚起,像是模仿人類微笑的雕塑一般。
“聽說我們的客人中有一位來自迦南的神醫,能請查德先生帶著這位神醫到國王的寢室走一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