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王重倒下,混亂的狂沙群盜漸漸安靜下來,許多盜賊都驚詫看著眼前意外的一幕,目光里有驚訝、有不解、有恍悟,也有鄙夷——是的,就是鄙夷。強盜也有自己圈子里奉行不悖的準則,像這種抽冷子對自己人下黑手的背叛行徑,最遭人忌諱,令人齒冷。
這時賊眾分開,一騎緩緩馳入,正是自開打就不見蹤影的那位“尊使”。
尊使看了眼躺在血泊中奄奄一息王重,目光轉到汪延杰臉上,然后從腰囊里取出一把泛著青光的偽靈器短劍,隨手拋向汪延杰。
汪延杰揚手接過,一臉驚喜。
尊使點點頭,道:“干得不錯。我這人賞罰分明,你用之前賞你的偽靈器短刀重創強敵,那就再賞你一把。為我們做事,絕不會立功而受損。”
汪延杰單膝下跪,雙手奉劍,恭聲道:“謝使者厚賜。”
使者眼里透出一抹譏誚,悠然道:“真要謝的話,就用這把短劍,把王教習的人頭割下來吧。”
汪延杰聞言一顫,下意識看向王重——他看到的是一雙足以燒灼他靈魂的血瞳,汪延杰身體止不住打擺子,連劍都拿不穩了。
王重肋下一刀刺破肺葉,頸部一鐮割破喉管,不斷有血沫冒出,也說不了話,傷雖重卻并不會馬上致命。而且玄武士肉身強悍,如果不將其梟首,估計得等血流盡了才會咽氣。
田一橫陰陰的聲音適時傳來:“等一等,還有兩個稚兒沒逮住,等逮住了拉過來在姓王的眼前活殺了,再讓他的血放干而死。”說著轉面看向使者,道,“這廝先后殺了我九個弟兄,我得為兄弟們解解氣,尊使不差這點時間吧?”
使者還沒回應,汪延杰如蒙大赦,立即躍起:“他們還不知道我的身份,我去把他們活捉過來。”說罷翻身上馬,沖出盜群而去。
使者淡淡看了田一橫一眼:“也好,反正我還要等最后一顆人頭,希望他們不要讓我等太久。”
正被使者惦記的人頭,還好端端長在羅霄脖子上,反倒是那幾個家伙,使者是永遠等不到了。
就在狂沙群盜完成圍殺偵察小隊的同時,羅霄的手掌也剛剛從小六折斷的脖子離開,而褚鵬、賈巴爾二人的尸體早已涼透了。
在火力全開的羅霄手底下,一個五級加一個四階戰卒,基本上就是秒殺,一秒雙殺!然后隨手打斷小六雙腿,開始拷問。
羅霄的拷問水準不說頂尖起碼也是專業的,他在密子營時更接受過反訊問的折磨,有著雙向感受與經驗。時間緊迫,他也沒多廢話,直接用腳尖碾手指。
所謂十指連心,當羅霄碾碎了小六四根指頭之后,他招了。雖然以小六的身份,知道的東西不多,像比較關鍵的那位尊使,他就不知道其人身份來歷。不過即使他把所知道的說出來,也足夠羅霄明白了一切。
等小六招完,問無可問,羅霄又讓他把之前招供的話再復述一遍,發現了兩處不同。于是小六付出的代價就是又被碾碎了兩根指頭。
待小六在慘叫哭嚎中第三遍復述完畢后,核對無誤的羅霄伸手擰斷了他的脖子,在小六憤怒驚駭的眼神中,只聽到生命中最后一句話:“我只答應你招了就不斷你指頭,卻沒說不斷你的頭。”
“狂沙盜!”羅霄在半年前在紅柳鎮時聽說過這個盜賊團伙,還曾被校尉嚴宏誣陷為團伙成員。
據說這是北疆馬賊中最強大兇悍的一支,人馬不多,總數不過百騎,但實力很強,七成以上是四級戰卒,其中堅力量“十三把刀”全是五級戰卒,為首的三位當家,兩個是七級戰士,一個六級戰士。這樣的實力,抵得上一個中等規模的突勒部帳了,難怪能縱橫戈壁,在突勒人與舞陽國的夾縫間混得那么滋潤。
“還好,今次出馬的是三當家、六級鱷戰士田一橫,還有十三把刀中的兩把,以及三四級馬賊二十三人。”羅霄瞥了下胸膛塌陷早已死透的褚鵬,“十三把刀折了一把,王教習頂住田一橫,汪延杰扛住另一把刀,段青嵐、時遠等人與二十余馬賊周旋,應該能撐一陣子,得趕緊了。”
盡管不被信任而驅逐,但畢竟是同門一場,見死不救羅霄還是做不到。當然,他也不會輕易讓自己陷進去。根據情報分析結果來看,多了他這個高端戰力,救援同門甚至擊潰狂沙盜也并非不可能。
羅霄現在只擔心一個意外因素:“不知那個使者實力如何,如果也是個武士,與田一橫聯手的話,王教習與一眾同門就危險了。”
這時羅霄當然不知道,意外因素確實有,只是與他想像不一樣。
羅霄牽過繳獲的三匹馬,一匹自己乘騎,一匹馱運糧草水囊,一匹備用。之前他急于脫身,沒有取回自己的馬匹,連同放在馬鞍邊的獵刀弓箭一并丟失了。結果眼下有了褚鵬的百煉刀與賈巴爾的三石強弓及兩大囊箭,全都補齊了。
羅霄翻身上馬,按照小六之前指引的方向,揚鞭策馬,蹄聲急遽,絕塵而去。
十多里距離,快馬加鞭不過一刻時,為了獲得良好視野,羅霄不時沖上沙丘瞭望,希翼發現敵蹤。當他又一次沖上一座沙丘頂之時,下方發生的一幕令他大為吃驚。
沙丘下方不遠處,正有一前三后四騎疾馳,可以明顯看出后面三騎在追殺前面一騎。而這四騎當中,羅霄居然認得一半:汪延杰與段青嵐。另外兩騎看裝束與之前被他干掉的褚鵬、賈巴爾一樣,很顯然,他們是狂沙盜。
令羅霄吃驚的是,現場情況并不是汪延杰與段青嵐共御狂沙盜,而是汪延杰與狂沙盜一起追殺段青嵐。
這是什么情況?!難不成汪延杰乞命投敵了!
就在羅霄思忖間,汪延杰已追近明顯疲憊不堪的段青嵐,他也不拔刀,而是以手里馬鞭子猛抽段青嵐后背。
段青嵐聽風辯器,扭頭奮力伸手抓住鞭梢,就在掌心火辣辣生疼時,耳聽汪延杰發出大笑:“給我下來!”
馬鞭如蛇纏繞段青嵐手腕,一股大力涌來,段青嵐被生生扯離馬背,跌落塵埃。等她隨慣性連連翻滾,后背箭矢折斷,摔得天旋地轉,好不容易定住身形時,一條條壯碩的馬腿在周邊往來穿梭,攪得煙霧騰騰,碗口大的馬蹄幾乎是擦著她的身體而過,幾度險些踩踏到她身上。
“咳咳咳…”段青嵐不住嗆咳,灰頭土臉,衣衫襤褸,半身染血,不看身段的話,幾乎分不出性別了。
汪延杰居高臨下兇狠盯住段青嵐,一手捂住右臉頰,一道皮肉翻卷的刀痕清晰可見。他后牙槽咬了又咬,終于忍住拔刀的欲望,咬牙切齒道:“若不是三當家要活的,我非一刀刀剜了你這賤婢不可!”
段青嵐呵呵凄笑,隨著笑聲噴吐出一團含血腥味帶泥塵的氣息:“活捉我無非也是要活剜,耐點心,汪學兄,說不定看在你功勞的份上,盜賊大人們會賞你一次捉刀的機會,讓你得償所愿…哈哈哈哈!”
汪延杰的臉色,在那條可怖刀痕映襯下顯得異常猙獰,他慢慢俯下頭,陰森的聲音從齒縫里擠出:“你讓我破了相,你說,我是不是該回報一下,讓你破了身呢?”
段青嵐渾身一抖,眼里露出恐懼之色,突然奮力躍起,一頭撲向一個手持長槍的馬賊。馬賊下意識挺槍,而段青嵐卻不閃不避,奮力撞向槍尖——既然早晚難逃一死,還不如把死亡的權利掌握在自己手里,至少能保住清白之軀。
“想死?問過我沒有?”汪延杰手里的馬鞭一卷,如蛇纏繞段青嵐脖頸,發力一扯,后者被勒得幾乎斷氣,反彈摔倒在地。
“她是你們的了。”汪延杰沖著兩個不懷好意的馬賊點點頭,“不管你們想做什么,最好快點,別讓使者大人等不耐煩。”
兩個馬賊正怪笑著彎腰準備將段青嵐拽上馬背,突然一個聲音從頭頂傳來:“都說千古艱難唯一死,人想死你們都不讓,忒過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