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羅霄被圍的同時,隔著兩座沙山的十余里外,王重率領的修武堂弟子一行,也同樣陷入了狂沙群盜的包圍之中。
“狂沙盜!田一橫!”王重也曾多次出塞執行過任務,對這伙塞外強梁有所了解,一見那賊首鞍旁那把奇特的鐮形兵刃,不禁脫口驚呼,這時他也終于明白招惹的是什么人,“昨夜就是你們襲擊并殺害我堂中弟子!”
“有點眼力,居然認出了我。”三當家田一橫扯下面巾皮笑肉不動,“你應該替這幾個弟子感激我。”
“什么?豈有此理!”王重差點氣歪鼻子。
“他們幾個死了還有裹尸布,而且除了食腐的兀鷲,一般野獸也不會碰這死去多時的尸體。但你們就沒那么幸運了,死了的話只有被野狼分尸的下場。”田一橫一副理直氣壯的模樣,“你說,是不是要替你的弟子們感激我?”
修武堂弟子們聞言,氣得臉都脹紅了,紛紛大罵。痛失摯友的時遠更是舉起長槍,夾馬沖出,正要從王重身旁沖過時,王重倏地伸臂,一把抓住韁繩,生生勒停。
“教習!”
“敵強我弱,不要胡來!”王重剛剛收回氣息感應,對敵人的實力心里已有了數,正因如此,更是心如墜鉛。對面為首的盜首,實力比自己只強不弱,而包圍他們的二十余騎盜賊,過半都是四階,其中更有二賊是五階,其余的都是三階。這樣一算下來,對方無論戰力還是數量,都將自己一行吃得死死的。
“我想知道為什么?”王重深吸一口氣,虎目如電,緊緊吸住田一橫的眼神,“我們易水修武堂與你狂沙盜一向無冤無仇,井水不犯河水,為什么要戧害我們的弟子,更要趕盡殺絕?”
“看在你們將要被野獸吃得連骨頭都不剩的份上,我可以滿足你這個臨終愿望。”田一橫一臉戲謔的惡趣味,看著一個個修武堂弟子臉色發白犯嘔的模樣,很是享受的嘿嘿笑道,“我們是強盜,只為求財,所以,拿人錢財,與人消災。明白了?”
王重瞳孔一縮,眼里更增困惑:“原來如此…但我不明白的是,我王某人的確得罪過不少同道,若是沖我來也就罷了,卻為何連這些從未出塞、甚至沒幾個有出任務經歷的年輕弟子也不放過…”
“這個你問我也沒用。”田一橫豎指于胸前,悠然搖了搖,“我們只管收錢,不問因果…好了,天色不早了,早點上路,弟兄們還要吃早餐呢。”
田一橫目中無人的姿態終于激怒王重——或者說,是對方不留余地的絕決激起了王重的死志!
王重從鞍旁兵器囊擎出一把連枷,驅馬瘋虎般沖向——右翼馬賊!這處的馬賊三階占多數,正是包圍圈最弱一環。
汪延杰也不失機警大喊:“跟著教習往外沖啊!”
一眾弟子們紛紛取出兵刃,夾馬疾奔,緊隨王重身后向外沖去。
鏗!連枷前端的包鐵短棍重重敲擊馬首,骨裂聲中,戰馬悲鳴倒下,馬背上的賊人也被掀飛出去。王重粗腕一抖,長棍端擊向另一馬賊。那馬賊只來得及抽刀架住長棍,卻不防前端短棍在慣性作用下向前狠狠一甩,越過刀鋒,砸在他腦門上。噗!宛若西瓜一樣爆開。
“擋我者死!”王重猛夾馬腹,把連枷舞得如同車輪,呼呼生風,那一條條棍棒殘影令人望之膽寒。連續幾個避之不及的馬賊被飛輪般的棍影磕碰刮擦,帶起滿眼碎布血肉,慘叫連天,人慌馬亂。
轉瞬間王重便沖破包圍圈,帶著諸弟子殺出重圍。至于許云開等幾個弟子遺體,只能是棄了,連活人都顧不上,還能顧得了死人?
時遠沖在隊尾斷后,一槍槊入一名馬賊肋下,鮮血飛濺中,對手的刀也從他肩膀掠過,蹭地刮掉了一塊皮肉。
“時遠,別戀戰,快走!”前方一弟子振聲大吼。
時遠臉色一陣發白,一手按住傷口,鮮血不斷從指縫溢出,倒轉槍尖用力戳在馬臀上,戰馬一聲嘶鳴,奮力向前躥出。
就在這時,空氣中傳來一聲怪異呼嘯。時遠還沒反應過來是什么情況,一抹凌厲銳利的鋒芒從身后襲來,時遠本能豎槍格當。噌地一下,槍桿削斷,同時被削斷的,還有他的大好頭顱。
“時遠——”正好回頭看到這血腥一幕的段青嵐發出一聲凄叫,盡管她與時遠沒有太多交情,但兔死狐悲的傷感與恐懼令她渾身發軟,幾乎跌下馬來。
狂沙群盜中,田一橫冷漠地收回沾血的鏈子彎鐮,悍然下令:“收刃取弓,給我全射殺了,不得放跑一個!”
狂沙群盜紛紛摘弓取箭,唿哨四起,夾馬縱躍,箭矢如雨。
一個落在最后的弟子瞬間被射成刺猬,慘叫落馬,由于武者的肉身防御相當強,等于披了一件鎧甲,雖然落馬卻并未即死。結果眾盜縱馬團團踐踏,煙塵騰騰。
少傾,狂沙盜突然呼嘯散開,露出那弟子不成人形的慘狀。
其余弟子邊跑邊回望,希望能看到奇跡,結果見到這血腥慘烈的一幕,無不大駭,夾馬亡命奔逃。
狂沙盜的騎術,又豈是這些修武堂弟子能比得了的?三兩下追上來,弓弦密響,一陣接一陣的箭雨覆蓋。
偏偏眾弟子們這次出塞沒幾個人帶盾牌這種純粹的軍隊裝備,而元力護盾這等奧義,四五階武者有幾人能會?就算是從不缺元氣的羅霄,在四階的時候,也還沒開始修煉這種奧義。
于是亂箭之下,人人都變成刺猬。忍得了痛的,伏鞍狂奔,吃不住疼的,滾落馬鞍…亂蹄奔踏過后,沙磧地上只留下一具具血肉模糊的尸體體。
一切都印證了狂沙盜三當家田一橫先前口氣滿滿的自夸,戰斗完全就是一面倒。只要再這樣持續一時半刻,已經不剩幾個的偵察小隊就將全隊覆滅。
倒是那個老柴,雖然連武者都不是,但騎術卻遠超諸弟子,甚至比狂沙盜還強,一騎絕塵,遠遠沖在最前頭。沙塵飛揚中,只隱約見其不斷晃動的騎影,半支箭都落不到他身上。
“走走走!誰也不許停!”王重大喝酣呼,不停催促,然而與之相反,他的馬速卻放緩下來——今日之局兇險異常,他必須為弟子們斷后,否則只怕除了他再沒人能脫身。這時候能救一個算一個,要是全折在這里,就算他只身逃走了,又有何面目回修武堂?
當剩下寥寥幾個弟子急劇喘吁著從他身邊飛馳而過,王重心頭不禁一陣悲涼,來時十名弟子,而此時卻只剩下三個…
在王重悲憤的怒吼聲中,連枷旋轉如風,一股白朦朦氣勁隨著棍影四下溢散,氣勁所至,密集的箭矢如同撞上一堵無形幕墻,折斷崩彈,四下亂飛。
得到王重掩護的余下三名弟子,終于得到喘息之機,打馬如飛,伏鞍狂奔,漸漸脫離狂沙盜的箭矢威脅。
由于王重騎速放緩,很快便有盜賊追上,但還沒等近身就被連枷連續敲翻。其余盜賊也都看明白了,不是此人對手,于是紛紛繞過王重,朝三名弟子追殺而去。
王重立即提速,要搶先攔截。然而還沒等他行動,就先被人攔截了——確切的說,是被一把急速旋飛而來的飛鐮截住了。
飛鐮呼嘯而至,生生擊散光幕,劈面斬下。
王重及時低頭,飛鐮急掠而過,削飛發髻,頓時披頭散發,形容凄厲。
田一橫一擊落空,手腕一沉一收,飛鐮回旋,鐵鏈子與王重手里的連枷的鏈子頓時纏繞一起。田一橫大笑著夾馬沖刺,借著馬力猛拽。
王重果斷放手——并不是他力量不及,而是他不能與田一橫糾纏較力,否則不但自個再度陷入重圍,三名弟子也會危險。
王重兵器剛脫手,一槍從旁側迅猛刺來。王重來不及躲閃,槍尖刺中肩膀,衣衫破裂,槍尖入肉半分。但也只入肉半分,再也扎不下去——玄武士的肉身防御可不是白給的。
王重劈手抓住槍桿,兩臂叫力,生生將對手挑離馬背,扔出數丈,將另一盜賊砸下馬來。
又有一賊斜沖而來,橫刀斬向王重的馬首,這是打著射人先射馬的主意了。然而王重卻以長兵的優勢,先一步將此賊刺落馬下。
狂沙群盜除了一部分追殺余下三名弟子之外,其余賊人團團圍住王重,馬嘶人吼,刀光蹄影,攪得煙塵騰騰,一時根本看不清狀況。
田一橫數次欲出手,但王重不斷往狂沙群盜里鉆,而他的飛鐮在這樣的亂戰中很容易傷到自己人,幾次三番欲出手都被自己人擋住,氣得大罵之下一時間竟奈何王重不得。
已經脫離包圍圈數十丈遠的汪延杰三人一邊與追來的賊人纏斗,一邊焦急回望,眼見情況越來越不妙。汪延杰接連兩刀,連劈帶砍將一賊逼得連連勒馬后退,扭頭對段青嵐二人道:“這樣不行,沒有王教習,我們就算逃得一時也終將會被狂沙盜追上,那時還有誰會護衛我們?”
段青嵐嘴唇干裂,臉頰、手臂都有箭矢劃傷的血痕,后背更是插了幾支羽箭,嘶聲道:“汪學兄,你說怎么辦?”
“你們纏住這幾個賊人,我去助王教習!”汪延杰兜馬回轉,刀身猛拍馬臀,沖向包圍圈。
“汪學兄…”段青嵐與另一弟子再也說不出什么,只能奮力與數賊纏斗,期望能對二人有所幫助。
當王重擊殺到第五個狂沙盜時,終于被田一橫截下。
田一橫一擊便劈斷槍桿,王重立即扔出斷槍,田一橫根本不管,飛鐮匹練斬下,連槍帶馬頭一并削斷。
王重早已見機躍起,跳到另一狂沙盜馬背,劈手奪過馬刀,同時按住賊人脖子往刀鋒一劃拉,隨手將尸體扔下馬,舉刀連連格擋住飛鐮的狂暴猛擊。
就在這時,汪延杰沖進包圍圈,出現在王重身側。
王重一見大怒:“你怎么回事?”
汪延杰大聲道:“教習不得脫,我們也同樣難逃一死!”
王重奮力揮刀擊飛飛鐮一擊,隨著頭顱擺動,亂發如蓬炸飛無數細小汗珠,滿面泥塵血漿沾著汗水,活像敷了一層血色泥灰,聞言沙啞道:“罷了,我護著你們一同沖出去…”
“沖出去?都給我死吧!”田一橫獰聲怪叫,飛鐮一振,居然沖汪延杰削斬而來。
“快走——啊!”王重一手推開汪延杰,一手揮刀迎向飛鐮。但就在這時,肋下一陣劇痛,痛徹心脾,痛得他忍不住發出凄厲吼叫——猛回頭,只見汪延杰滿面瘋狂,將一把偽靈器短刃狠狠扎進自己胸肺。
“為、什…”
王重瞪著難以置信的血紅眼珠子,每吐出一個字都有大量血沫往外涌…寒光一閃,飛鐮過喉,血光飛濺中,王重那魁梧的身軀從馬背栽下,重重跌落塵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