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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所過之處,盡為神國

  玉京寺里。

  帶發修行的小僧侶一休,又有不懂的地方,向老住持請教。

  “住持,書里面說,鬼神成佛,會留下‘執念遺物’,一休為何從未見過。”

  “那要有能渡鬼神成佛的有緣人,方才能見得執念遺物。”

  “住持可曾見過?”

  “早些年見過有人渡成鬼神,有幸見過執念遺物。”

  “有何神異?”

  “執念于人,專注于事,可搬盡山,可枯盡海,心之所向,力之所往。”

  “住持,一休可否渡鬼神?”

  “一休,莫要動這念頭。”

  住持笑著搖了搖頭。

  “渡成則佛,渡不成便是魔,渡鬼神失敗者,必死無生。”

  蘇啟這是第一次看到鬼神成佛。

  中午那個臟鬼不算,那是被巫女作法祛除了。

  鬼神消失后,似乎還留下了東西。

  一本百人一首。

  蘇啟本想撿起,觸碰的瞬間,百人一首卻化作白光鉆入了他的身體。

  執念與回憶紛至沓來。

  這是亡者的執念,往生的夙愿。

  蘇啟恍惚間,回溯了不知多少年。

  永世名人綿谷先生的一生,在他的腦海里快速閃回。

  “綿谷先生,您真的決定好要引退嗎,這未免太可惜了。”

  綿谷先生面對這個問題只是搖了搖頭,面前榻榻米上的歌牌,在他的眼中已經模糊到看不清楚。

  從小熱愛歌牌,到一步步成為永世名人,再到視覺衰退,不得不引退。

  綿谷先生的歌牌生涯如同煙花,

  短暫的精彩,精彩的短暫。

  “原來綿谷先生當初引退,是因為視覺衰退的病癥…”

  蘇啟看了看旁邊展示柜里,留下了這位永世名人太多的大賽獎杯,獎狀,紀念留影,不免唏噓。

  不過,綿谷先生從未離開過自己熱愛的領域,他在這里開始執教,開始教學生們歌牌。

  晚年的綿谷先生,幾乎完全失去了以目視物的能力。

  但他定制了一副盲文歌牌。

  他憑借盲文記憶牌陣,即使不去看牌,也能進行盲取,就像蘇啟今天做的那樣。

  百首無錯!

  這大概就是熱愛的極致吧。

  回憶匆匆過,執念心中留。

  蘇啟驚異的察覺,自己大腦中好像多了些什么東西。

  閉上雙眼。

  一條條線條在腦海中虛構。

  歌牌室里的梁柱墻,桌椅柜,花瓶里的插花,展柜里的照片…

  蘇啟的腦海中,線條清晰的勾勒出了這間歌牌室的虛構模型。

  腦海中有這虛構線條模型,即使閉上眼睛,盲目而行,也能行動如常。

  推門走出去,腦海中的虛構,成了一片迷霧,混亂無章的線頭。

  蘇啟睜開眼睛,看向歌牌室外。

  再重新閉上眼睛。

  混亂重化秩序,線條虛構成玄關走廊,玻璃窗,掛畫像…

  蘇啟繞著歌牌室和教學樓轉了一圈,腦海中清晰的線條越來越多。

  自己所走過,所見過之處。

  都能夠添加進腦海中,搭建成一個“虛構”的線條世界。

  蘇啟繞著學校建筑外大多數地方走了一遍,教學樓里面沒去。

  整個學校,在他的腦海里成型。

  所見之物,皆在我心。

  所過之處,盡為神國。

  蘇啟在教學樓后綠化帶旁。

  樹蔭下,緩緩生成一個,

  白光構成的小神龕。

  神龕上書一首和歌。

  這是一個信標,一個界碑。

  地圖上的一枚圖釘,一個標記。

  代表象征著這片區域,納入了他的“虛構世界”。

  蘇啟看著這從那鬼神成佛,而來的“虛構”能力,心中驚訝異常。

  他還不明白,為什么鬼神成佛后留下的東西,能讓自己獲得奇異的能力。

  不過。

  “我要是把整個東京,在我的虛構世界中搭建出來,以后就算閉著眼,盲目而行,也能哪里都去得了…”

  自己騙自己,目盲而不知。

  閉上眼睛,就可以不用看見那些恐怖的鬼神了。

  蘇啟一邊研究著,一邊回了家。

  一路上。

  把上下學的通勤路線,巷道,街區,路口,電車站…

  全都在“虛構”中搭建起來。

  通勤路上的死物布局刻印在腦海。

  運動的人,車,物是一團團灰霧。

  鬼,是黑霧。

  蘇啟熟悉了這些,閉上眼睛也能如常行走。

  這下好了。

  如果往后生活,實在太過恐懼。

  大不了隔絕聲音,閉上眼睛度日,不去看那些恐怖之物。

  當然,前提是,

  他得先走遍這個鬼神橫行的東京,把整個東京在腦海里“虛構”出來。

  人間煉獄求生。

  蘇啟,也只能想到以這種態度去應對了,不然還能怎樣。

  那是吃人的鬼。

  回家的路上,就在剛剛。

  蘇啟真正見識到了所謂的“吃”。

  一個鬼正在吃另一個鬼。

  真就是抓起來直接往嘴里噎,撐得整個鬼扭曲變形,吃了下去。

  這一幕直接讓他堅信。

  那些鬼不是在說笑,一旦自己暴露了,鬼九成九會真的像這樣吃了他。

  “你看得見…你看不見…”

  “他看得見…他看不見…”

  “我要吃他…我要吃你…”

  蘇啟兩股戰戰,頂著極大的恐懼和心理壓力,偷偷打量鬼神的生態。

  這些鬼的行為奇怪異常。

  沒有智慧,邏輯模糊。

  平日里,有些完全是無意識的游蕩,街上很多。

  有些像是個執行某種生活習慣,循規蹈矩的機器人,比如家里的“父母”。

  但,不管是哪種鬼。

  全都有一個共同點。

  只要察覺到“被看見”這一狀況。

  便會如同陷入了魔障一般,發出驚悚恐怖的呢喃。

  口中不停的重復著吃,吃,吃。

  鬼神之間,也會互吃。

  這些鬼,普通人看不見。

  有些人能看見一部分,比如那個巫女神河真由美。

  至于蘇啟自己,他完全不明白自己為什么能看見這么多鬼。

  反正,這絕對不是什么好事。

  注意到其存在,是鬼的吃人機制。

  看不見鬼的普通人才是最安全的。

  不過,除此之外,有一種特殊。

  混在人類里的鬼。

  自己那個掉頭的青梅竹馬,沙耶。

  她分明應該是個鬼,卻可以被人看見,有正常的人類行為和智商,還混在人類里正常生活。

  自己也是在偶然碰到她掉頭的時候,才發現她是鬼的。

  這種鬼似乎也遵循吃人機制,但是感覺又有些微不同。

  蘇啟還搞不清楚。

  但是,別被發現自己知道她是鬼,總是沒錯的。

  蘇啟一邊心里害怕。

  一邊卻為了在這鬼神橫行的東京活的更久,不得不謹慎觀察研究這些鬼的生態,遭受著精神折磨。

  這簡直太受罪了。

  我真的好害怕啊…

  蘇啟郁郁的回家,然后還要打起精神跟“父母”逢場作戲,刻意忽略它們。

  這不是個簡單的事。

  他的“母親”總是時不時提出一些問話,和互動行為。

  蘇啟真怕自己哪天心不在焉,不小心答應了一句話,那就GG,完蛋了。

  晚飯過后。

  蘇啟去衛生間打探了一下,發現那只濡鬼不見了。

  門后沒有,臉盆里沒有,便器里沒有,浴缸里沒有,哪里都沒有,不知道去哪了。

  蘇啟心說不管如何,機會合適,他要洗個澡,昨天就害怕的沒洗。

  轉身脫了衣服,拿上沐浴用具,

  再一拉開浴簾…

  剛才還沒東西的浴缸里,居然坐著那只受潮的濡鬼。

  遮蓋了整個頭顱的濃密長發間隙,隱約露出空洞洞的眼眶,正無聲的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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