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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0章 關睢宮

  “奪門!”

  孟朔飛快從箱中撿起火銃,“砰”的將眼前守衛的腦袋崩得稀爛,搶過長刀便沖進皇宮。

  鮮血飛濺,六十兵士趁亂牢牢把住皇門。

  孟朔聽著遠處的火炮轟鳴,心頭一片激蕩。

  “快啊,侯爺,快派人來…”

  他只覺想殺進皇宮的沖動都梗到喉嚨里,極想吼些什么。

  一轉頭,卻見科爾坤站在自己身旁瑟瑟發抖。

  孟朔一愣,一把拎起科爾坤的衣領。

  “蠢貨!你還站在這干什么?!”

  “我我我…”

  “要想活命,去找代善,按侯爺吩咐的做。”

  科爾坤臉色煞白,喃喃道:“我我…我自己去?”

  “難道要老子陪你去嗎?!”

  孟朔說著,一腳狠狠踹在科爾坤腚上。

  科爾坤一跤滾在地上,也不等站起來,四肢并用爬了幾步,一溜煙便向禮親王府跑去…

  孟朔看著他的背影啐了一口,轉頭望向長街,極是焦急。

  只過了一會,馬蹄聲如雷響起,五千騎招呼都不打一聲,徑直沖入宮門。

  “姜六,你帶一千人,死守住宮門!不得有失!”白老虎喝道。

  “是!”

  孟朔一愣,忙喊道:“白將軍,我…”

  “哈哈哈。孟朔,來!老子知道你等不及了。”白老虎馬速不減,邊跑邊大笑道。

  孟朔心頭大喜,搶過一匹馬便隨他向宮內奔去。

  只見前頭白老虎放聲大吼:“兄弟們,搶了大玉兒!”

  孟朔喉嚨里似都要燒起來,嘶聲道:“搶了大玉兒…”

  皇太極將海蘭珠所住宮殿命名‘關睢宮’,取自《詩經》詩句:“關關睢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海蘭珠身前,皇太極封其為‘宸妃’,為四妃為首。她死后,又追謚號‘敏惠恭和元妃’,‘元’這一字大概代表著‘元配’之意…

  但這一切對于王笑而言,心里想的卻是——唔,你的愛情故事太讓我感動了,這可真是…太好了!

  于是,關睢宮上,一團煙火猛然騰起…

  “讓你他娘的敢入塞!”

  白老虎惡狠狠罵了一聲,腦海中又想起那一年京城效外四野荒芒,尸橫遍地的場面。

  記憶中,李建如跪地痛哭,慟嚎自己無能…菜市口,上萬百姓撲上去,將他的尸骨咬得血肉無存…

  眼前的火光似與戰火重疊在一起,遠處士卒和侍衛們廝殺在一起,呼喝聲與往年一個個戰場別無二致。

  白老虎瞬間被煙熏紅了眼…

  明明燒了奴酋的宮殿該是大快人心的事,這個一向草莽的漢子卻忽然感到一種,亂世轟塌下來的無奈和殘酷。

  燒一個死去女子的故居算什么好漢?

  算什么好漢呢?但戰亂就是這樣對錯不分…

  ——那就只能狠狠的殺過去!

  “殺啊…”

  白老虎嘶吼一聲,大喝道:“孟朔!你領一千人重回清寧宮,找到奴酋的大老婆殺了,再摧毀這后面的宮殿,把奴酋的兒子老婆殺個干凈!其他人,跟老子去前面!”

  “是!”

  火與血鋪開,留下滿地尸體。

  只有神經大條的兵士們還在興奮地高喊著:“搶了大玉兒…”

  崇政殿。

  幾聲炮響過后,布木布泰穩了穩頭上的珠飾,在哲哲手上輕輕拍了拍。

  “皇后勿驚,楚軍不過是搶了南城的幾門火炮,打不到宮里的。”

  一句話說完,濟爾哈朗與代善已經重新返回殿中。

  “皇后、莊妃。楚軍偷襲了南門,我等這便調軍擊潰他們…”濟爾哈朗道。

  “城馬兵馬可夠?”

  不夠當然是不夠的,二十五萬主力南征,五萬多兵馬還在蒲河打轉,城中只剩三萬守軍卻要守那么多地方。

  濟爾哈朗只好道:“三個時辰內,我等必擊潰楚軍。”

  簾幕后,布木布泰已頗為平靜,笑應道:“皇后與本宮不懂兵事,兩位親王自行定奪便是。”

  “那…”

  代善還待再言,布木布泰又道:“事急,往后再說吧。”

  濟爾哈朗與代善只好應下,邁開老腿飛快向十王亭趕去。

  殿中再次安靜下來,一群宮人護衛低著頭,顯然還有些心慌。

  哲哲有些不安地問道:“要不…去清寧宮避一避?”

  “清寧宮居北,萬一楚軍占了北城,又拿炮來轟如何?還是崇政殿最安全。”布木布泰說著,轉頭吩咐道:“去,把福臨帶過來。”

  “是。”

  布木布泰解下手上的指甲套把玩著。

  這指甲套卻是滿人的習俗,滿族女兒未出嫁前在娘家是地位高,俗稱“姑奶奶”,家里的兄弟讓著寵著,這樣養出來的女兒有性子,敢說話,敢騎馬,敢揚鞭。她們自不必干什么活,交際時戴著這指甲套,堪堪蘭花指,既顯出“十指不染陽春水”,又顯出淑女風范。

  此時布木布泰掂了掂手里的指甲套,冷笑道:“這楚人,被流寇那一套攪怕了,竟拿這一套來對付我們。流寇掘了他們楚朝的龍脈,他卻跑來掘我大清的龍脈。可惜,晚了…”

  “啊!”

  一聲凄厲的慘叫劃過宮城。

  接著,大殿之后有人嘶吼道:“敵人進宮了…”

  “皇城破了!敵人進宮了…”

  布木布泰一驚,手中的指甲套斷作兩截。

  “福臨!”

  她倏然站起身,也不再理會嚇癱在那里的皇后哲哲,蹬掉腳下的花盆底鞋,只穿著襪子便飛快向宮后跑去。

  “去十王亭,讓鄭親王速撥一支人馬過來!”

  “封鎖所有宮門,沒有本宮命令,誰也不得出入!”

  “來人!調宮中所有侍衛…”

  布木布泰雖焦急,卻極為冷靜,并不徑直撲永福宮,而是登上一面宮墻,目光望去,只見關睢宮上火光沖天。

  這讓她發愣了一剎那。

  ——呵,海蘭珠,你該…

  接著,她微微瞇了瞇眼,望見關睢宮那邊一列列騎兵已開始要向前殿撲來。

  “把里面的侍衛都撤回來,據著宮墻守…”

  “去,告訴六部那些官員,大清朝還沒到他們坐享其成的時候,本宮不管他們是何官職,都拿起武器堵上去…”

  “其余人等,隨本宮來!”

  布木布泰說罷,一路收攏侍衛,繞過西宮,向永福殿飛快走去。

  她知道楚軍并沒有太多時間肆掠宮城,死些宮人妃子不要緊,她只要把自己的兒子接回來就夠了…

  遠處炮火還在轟鳴,清寧宮上又是一道火光騰起。

  前宮與前宮之間有巨大的殺喊聲傳來,楚軍似在瘋狂地攻打著一道道宮門…

  時不時隱隱還能聽到人喊著:“搶了大玉兒…”

  布木布泰沒心思管大玉兒是誰,只套了羅襪的腳邁得飛快。

  穿過迪光殿,向東一拐,永福宮的金黃屋檐終于在望。

  突然,前方有殺喊聲和哭聲傳來。

  “福臨…”

  布木布泰跑得愈快,指著前方的宮門喝道:“快!打開!”

  宮門緩緩打開,布木布泰目光望去,登時駭了一跳。

  只見幾百楚騎正在追殺一群護衛,領頭那漢子一臉都是刀疤,望之極是駭人。

  而那一群護衛護著的那個滿面流淚的孩子,正是福臨…

  “攔住他們!”

  布木布泰嘶吼一聲,仿佛一只草原上的母狼炸開了渾身毛發…

  孟朔盯著前方護衛陣那個七歲的孩子。

  那一身明黃的衣服告訴他——這也可能是下一任的奴酋。

  “殺了他們!”

  火銃猛然吐出火舌,血光在護衛身上綻開。

  無數的箭矢也迎著這數百人射過去。

  孟朔提著刀,當先沖了上去。

  時刻此刻,他已經顧不了要殺的人是幾歲。

  他知道,這是滔天的功勞。

  斬下奴酋之子,自己將比林紹元還要功高。從今以后,再也不會有人敢說‘遼人不能守土’…

  “當年紈兒被殺時,也就這般年歲…”

  “努爾哈赤,你屠戮遼東…我挖你墳墓還不夠,我要殺你子子孫孫!”

  “爹、娘、貞娘,你們睜開眼看看,我替你們報仇…”

  箭雨射來,孟朔揮刀擋下,也有箭矢激射而過,一名名騎士便栽倒下去。

  火銃吐出煙火,一名名護衛倒下去。

  孟朔奔自福臨身前,提刀!

  事非對錯恩仇,不過一刀而已…

  沒有人再敢向孟朔放箭。

  他離福臨已經太近了…

  一眾侍衛飛快向福臨奔去,眼看著那名大漢提刀砍下。

  “不!”

  布木布泰大吼一聲,搶過一張弓…

  她是科爾沁貝勒之女,蒙古女兒自小弓馬嫻熟,但她已有十年未再拉過弓。

  此時控弦待放,她不由身子一抖。

  下一刻,布木布泰閉眼,松開手…

  孟朔一刀斬下。

  一支利箭貼著福臨的臉‘咻’得一聲飛過,釘在孟朔腹間,推著他狠狠摔在地上!

  侍衛們撲了上去,舉刀砍向孟朔…

  遼東流民無數,這么多年來,如林紹元那樣能成就功業的,卻也只出了寥寥幾個…

  “福臨…”

  “額娘!他們殺了六阿哥…嗚嗚…他們殺了高塞…”

  布木布泰跌坐在地上。

  恐懼從她心底蔓延上來,讓她渾身都在顫抖…

  她本以為這大清朝如日中天,一切都在自己掌控,直到今日,有人在她心中劃下一片巨大的陰影…

  “轟!”

  沈陽城內,依舊炮火轟鳴。

  “傳令秦山渠、秦山水,避開沈陽大街那支兵馬,轉北兩里再向東…”

  “燒他們的糧倉!把他們劫掠而來的糧草全數付之一炬,看其如何再吸引人口歸附…”

  城頭上大旗劃動。

  半個時辰后,一團團黑煙在盛京城中騰起…

  而城內城外,無數八旗兵將心中涌起巨大的憤怒。

  “孬種!來和爺正面干一仗啊!”

  “來干一仗啊…”

  北面,圖賴正策馬狂奔,身后一萬八旗騎馬蹄翻飛。

  盛京城一點一點在眼前展開它的輪廓。

  “來干一仗!爺要踏碎了你們…”

  下一刻。

  “轟!”

  炮火擊在八旗騎兵陣中,一片人仰馬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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