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閑緩緩走到程靈素身邊,程靈素已經將囚車打開放出了里面的囚犯。
那囚犯此時嘴唇開裂,幾近昏迷。從他的外貌看有三十來歲的年紀,皮膚粗糙想來是常干粗活。
破碎的褲管里露出的腳踝上有一道一指寬的陳年傷痕,看來是很多年前就被人挑斷了腳筋。
程靈素右手按在囚犯脈門上,幾秒鐘后程靈素輕輕搖頭,將一粒藥丸喂到那人口中。
過了五六分鐘,瘸子慢慢恢復了點生氣。他艱難坐起對余閑二人道:“多謝二位相救,武眠風感激不盡。”
這人看向程靈素的眼神十分真誠,程靈素也感覺到了對方的謝意。她微嘆口氣道:“你的身體已快油盡燈枯,我們其實也沒能救你。”
武眠風蒼白臉上露出爽朗笑容道:“我這身體原本也快不行了,前日又遭這些金狗暗算,還累得旁人遭難,實在是不該。能夠在臨死前看到這些金狗死在眼前,卻是再痛快不過了。”
武眠風在的手搭在衣領上,皺著眉頭使出最大的力氣扯開個口子。一條窄窄的綢布被他從哪里抽了出來。
“二位,武眠風身無長物,只有這偶得的一篇吐納心法可以相贈,請二位手下好讓在下聊表寸心。”
余閑知道這人已經油盡燈枯也就沒有推脫將那綢布接過來交給程靈素。
布條不長,看著也就二百來字。程靈素瀏覽一番突然咦了一聲,道:“這心法不簡單,應該可以催發人的潛力。不過這綢布上只是基礎功法,后面應該還有后續。”
程靈素向武眠風一禮,道:“多謝武先生的秘籍,這功法乃是江湖罕見的上乘內功。”
武眠風嘴角揚起微笑,他很高興幫主自己的恩人能喜歡這份謝禮。
忽然他似乎想起什么,有從脖頸上在下一個掛式,道:“二位相救,在下感激不盡。只是在下還有個不情之請,如果二位有緣去東海之濱,可否幫在下把這個丟進海中。”
說著武眠風將那掛飾珍而重之地雙手捧起到余閑二人面前,又道:“若是二位無緣得去,隨便扔在什么地方即可,不必為之掛懷。”
余閑看著這掛飾,這是一個大約五厘米見方的鐵質八卦,八卦常年與人體接觸摩擦,上面竟被盤出一層亮色的包漿。
鐵八卦,武眠風,鐵八卦,武眠風…
余閑心里念叨著,這似乎有點印象啊。
“想到了,你是黃藥師的弟子武眠風。”
余閑腦海中一點久遠的記憶浮現,他想起了黃藥師唯一沒有出場過的弟子名字。
武眠風原本已經要失去力氣閉上的雙目猛然睜得像個葡萄,他不知哪來的力氣掙扎著跪起抓住余閑的衣角,叫道:“你怎么知道鐵八卦的事,你認識師父他老人家,他老人家還好嗎?”
武眠風的神情十分激動,他搖晃著余閑的衣角,身體也回光返照地涌出不少力氣。
“你師父很好,他已經后悔當年遷怒你們的事了。估計不久后他就會到處尋找你們,讓你們重歸門墻。”
余閑將他知道未來要發生的事告訴了武眠風,將死之人得到這個消息應該會走的安心些吧。
武眠風的手松開,趴伏在地上,哭嚎出聲。
“師父,您老人家果然還是想著我們的,師父…”
武眠風的聲音漸漸變小,最后變成了寂靜。
程靈素蹲下身子摸了一下武眠風的頸動脈,搖頭輕聲道:“他走了。”
程靈素對自己的師父充滿愛戴敬重,武眠風最后的哭嚎讓她想起了自己的師父,他的師父想必也是那樣一個如師如父的人吧。
“大哥,咱們去東海邊吧,我想幫他完成最后的心愿。”感情是會共鳴的,武眠風對黃藥師的情感讓程靈素想起無嗔,她的眼眶有些微紅。
余閑將武眠風的尸體扶正躺好,道:“不必,我知道他師父要去哪,咱們親自交到他的手中。”
程靈素嗯了一聲,起身轉向被點穴的段天德,隔空一指解開他的穴道。
“啊,痛死我了,大姐,大娘,奶奶,求您饒了我吧,我再也不敢做惡了。”
段天德恢復自由的第一刻就開始死命撓著身上的皮肉,余閑這才發現他的汗水已經濕透了里面的衣服,白色的內衣已經潮濕變成灰色。
“你給他下了生死符?”余閑問道。
程靈素點頭道:“跟著你久了,我的有些觀念也變了。我現在也覺得有些人僅僅是死亡并不能讓他受到最大的懲罰,他們應該對自己犯下的罪過負責。”
衣服凌亂、身上滿是道道翻著血肉的傷痕,段天德哀嚎著雙手鮮血淋漓滾到程靈素的腳下想要抱住她的腿。
程靈素皺眉又是一指點出。
段天德再次不能動彈,他的眉頭皺成一團虬結在一起的蚯蚓,眼角突然裂開一個口子,鮮血緩緩流出匯成一道血流淌到了地上。
余閑不再理這個小人,他轉身觀察起四周的環境。最終挑選了一處地勢稍高的地方為武眠風挖了一座墓。
武眠風被葬進墓里,頭向東方,向他向往的地方。
程靈素觀看整個過程,不勝唏噓。
等武眠風的墓被填埋,程靈素對余閑道:“大哥,我們接下來要去哪?”
余閑道:“去太湖,今天咱們走的是反方向,先回城吧。”
二人轉身又向城里走去,段天德被放在那里沒有人理會他,以程靈素現在的功力他的穴道估計要到第二天才會自動解開,到時候如果他有魄力自殺的話那是最好的選擇了。
翌日,二人騎馬向東而行,這一次他們再沒有看風景的心情,一路上徑直趕路,只花了五日便到了太湖附近。
太湖湖邊,程靈素對余閑道:“大哥,現在咱們要去哪?”
“去找一個叫做歸云莊的地方,武眠風的師父不久后應該會去那里。”余閑道。
二人一路打聽,歸云莊在這附近名氣不小。從打聽到的消息來看,莊主陸乘風乃是為鄉里修橋鋪路,賑濟孤寡的大善人。只要有提起他的名字,沒人不豎大拇指。
可是誰又能想到,他就是大名鼎鼎的太湖水賊的首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