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六川河之戰(2)
獵獵作響的大旗之下,皇甫嵩見到西涼軍的騎兵撲向了自己的左翼,立刻下令道:“步兵立刻上前進攻敵軍營寨,騎兵掩護兩翼!”
部將問道:“左將軍,我們不需要去救援征西將軍嗎?”
皇甫嵩斷然道:“敵軍騎兵不過三千,征西將軍應付的了。命令前軍發起突擊,以擊破敵軍為上!”
“那要不要將后面待命的幾個步兵曲一起調上去?”
“不,讓他們繼續待命。”
“為何?”
皇甫嵩解釋道:“西涼騎兵悍勇無比,若是敵軍騎兵只是虛晃一槍,返身來攻擊我軍的后方,我們也能從容應對。況且陳誠部的騎兵并未盡出,在大營后方還有數千騎兵,若是我們將兵力全部壓上,只怕反而會為敵軍所趁。”
聞言,眾將盡皆稱贊左將軍真乃知兵者。
力士掄圓了膀子,用力地敲打架在大車上的皮鼓,“咚咚咚”的鼓點聲漸次激烈。正在緩緩推進的步兵方陣先是一頓,然后猛然加快了速度,向前沖去。一直到了西涼軍大營外兩百步左右的位置,這才停了下來。
步兵方陣被解散,一部分弓弩手向右移動,準備壓制長坡塬上的射手,更多的將士則是在做進攻前的最后準備。刀盾兵開始集結,他們不再結成大陣,而是散落成十人左右的小陣。槍兵和戟兵排在刀盾兵的后面,準備靠近敵軍營寨之后,再發起沖鋒。
五十息的時間過后,弓弩手向前移動,刀盾兵,長槍兵和長戟兵跟在后面。弓弩手移動大營外八九十步的距離上展開,然后在各級軍官的指揮下進行射擊。一名弓手上前,朝著天空射了一箭。等箭矢落下后,弓手轉過身來,大聲喊了些什么。
上千名弓手上前十步,然后張開弓箭,向上空射出了一輪箭矢。密密麻麻的箭矢從天而降,落在了營墻的上面。弓箭手不緊不慢地進行著齊射,邊上軍官們大聲呼喝,刀盾兵隨即從預留的通道中沖出,
大營中的敵樓上,弓弩手向著下方瞄準,然后射出了箭矢。居高臨下,能有射程和威力上的加成,更有射擊角度的上的好處。箭矢從向下,貫穿鐵盔,被射中的幾名重步兵連慘叫都未能發出,便立時倒地身亡。
伴隨著步兵前進的弓弩手見狀立刻發起了反擊,幾十張弓弩對住了營地中的敵樓,箭矢破空而出,將高處的木板射得“簌簌”作響。敵樓上的射手們不斷地移動身體,從狹小的預留縫隙中向外射出致命的箭矢。
弓箭只能削弱對手,決勝還是要靠肉搏。漢軍的刀盾兵沖到壕溝邊上,舉起盾牌,肩并著肩地站在一起。背負著麻袋的士兵沖出,將裝滿了泥土的麻袋丟進壕溝中。不斷有箭矢從營寨中飛出,落在外間士兵的頭上。
刀盾兵們低著腦袋,盡量讓身體縮在盾牌后面,卻依舊有箭矢從頭頂和側面射來,將士兵們釘死在地面上。在付出了幾十人的傷亡后,壕溝里面已經被填出了一條通道,步兵隨即一擁而上,沖到了大營門口。
漢軍將盾牌頂在頭上,護住用力地劈砍著轅門的力士。邊上的士兵向著營墻上投擲標槍短矛,守軍則是躲在削尖了的木樁之后,用弓箭進行還擊。雙方你來我往,傷亡快就直線上升。
營墻上的守軍有居高臨下的優勢,并且擁有一定的防護,因此在對射中占據了很大的優勢。往往漢軍死傷四五人,才能殺傷一名守軍。大營外的漢軍弓弩手雖然極力為進攻的同袍提供掩護,但是漢軍卻依舊被射得死傷慘重。見到前方不斷有同袍被射殺,一名指揮弓弩手的曲軍侯心中焦急,大聲命令著部下繼續向前。
離的越近,弓弩的威力就會越強,射擊的也會越發的精準。再前進了十步,漢軍的弓弩手離營墻已經只有五十步的距離了,無論是弓箭的拋射,還是強弩的直射,準頭都提升了許多。上面不斷有守軍被箭矢弩矢射中,發出悶哼的聲音。
見到戰術有效,曲軍侯再次命令麾下的弓弩手上前十步,在三四十步的距離上,使用重箭進行精確射擊。在這個距離上被重箭射中,被射中的守軍不再是發出悶哼聲,而是慘叫了起來。
輕箭的威力很小,只要不是運氣太糟糕被命中面門便不會有太大的問題。其他的地方有甲胄保護,就算挨上十幾支都可能沒什么問題,可只要被重箭射中一次,就算不死也要重傷。在三十步的距離上,六石的強弩和強弓都有可能擊穿扎甲。
但是隨著距離的拉近,守軍的弓弩手也能將箭矢精確地射到漢軍弓弩手的頭上。隨著營墻上軍官的命令,守軍分出了大部分的射手,將漢軍的弓弩手當做了目標。
營墻上下弓弦不停地震動,箭矢橫空,不斷有人慘叫著倒下。沒一會,漢軍的弓弩手就倒下了一百多人。就連指揮射擊的曲軍侯身上也中了一箭,好在他身上的鐵甲堅固,箭矢雖然射進了肉里面,卻并無大礙,還能繼續堅持下去。
雖然麾下射手傷亡慘重,但是他們的干擾確實減輕了同袍們的壓力。大門外,力士舉著長柄戰斧用力地劈砍,粗大的木頭被砍的木屑橫飛,露出了黃白色的內部。就在力士砍得興起的時候,上面的守軍合力,將一塊百多斤的石塊推下。
營墻并不算高,不過四五米,石塊砸下來的速度不是很快,但是因為重量在那里,威力也很是可觀。稍微打磨了一下的石塊呈不太規則的圓形,落在漢軍重步兵的盾牌上,發出沉悶的聲響,盾牌頓時碎裂開來。
下方的士兵發出慘叫的聲音,整個人都被砸在了地上。石塊在盾牌上一彈,向后滾出,接連撞翻了數人。見到門口的盾陣告破,守軍立刻向下攢射。箭矢和弩矢落下,聚集在轅門外面的有四五十名漢軍重步兵中發出了許多的慘叫聲音。幾輪箭雨下來,近一半人被釘死在了地面上。
那名舉著長柄戰斧的力士對身邊落下的箭矢不管不顧,只是舉著斧頭用力地劈了下去。
“咔嚓”聲響,用粗重木頭打造的堅固大門上破開了一個大洞,卻是漢軍的努力終于有了效果,雖然來得似乎是有點遲了。力士見狀大喜,正待繼續揮舞戰斧,邊上高處機括聲響,弩矢飛射而出,擊穿了他身上的扎甲。
即便是有著鐵片的保護,也無法在這么近的距離上抵御強弓硬弩。扎甲雖然有著很好的防護效果,但終究還是無法與鐵甲相提并論。距離實在是太近了,即便是身披鐵甲,也一樣有可能會被射穿。
數寸長的弩矢幾乎全部沒入了他的身體內,力士渾身一震,發出驚天怒吼,再度將長柄戰斧舉過頭頂。他邊上的同袍已經傷亡殆盡,不能再為他提供掩護。守軍弓弩齊發,箭矢將他射的如同刺猬一般。
鮮血從甲胄中涌出,力士放聲悲號,身體搖晃了一下,然后頹然跪倒在了地面上。
長柄戰斧從上方跌落,“咔嚓”聲響中,斧面砍入了尸體前方營門上的圓木中。
后方的大車之上,皇甫嵩看著大營外慘烈的戰斗,面上顏色不變,心中卻是嘆了一口氣。即便是已經傷亡了數百人,他也并沒有下令收兵,而是任由前方的將領自由發揮。
爭城以戰,則殺人盈城。想要成為名將,不但要能夠漠視敵軍的傷亡,也要能夠漠視己方的傷亡。皇甫嵩雖然對麾下的傷亡趕到有些痛惜,卻絲毫不為所動。不過是幾百人的傷亡罷了,還損失得起。
漢軍在攻打大營正面的時候,還分出了一只步兵前去攻打邊上的長坡塬。所謂的“塬”,指的是四方陡頂上平的高地。長坡塬就在陳誠軍大營的邊上,上面放了一只百人左右的部隊,在向大營中通報漢軍動向的同時,還能用大黃弩和弓箭給守軍提供一些遠程支援。
雖然在八十步外,一般弓弩的威力就可以幾乎不計,但放在上面的若是大黃弩呢?
漢軍的強弓硬弩威震天下,廉縣,也就是現在的銀川附近,也同樣是以強弩聞名。曾駕馭鮮卑部落統一了塞外的檀石槐死后,其子和連率軍攻打北地,就是在廉縣附近被當地豪強以大黃弩射殺的。因為那次完美的射殺,才導致了龐大的鮮卑帝國轟然崩塌。
北地向來有制造強弩和使用強弩的傳統,陳誠入主北地之后,又怎么會不將之發揚光大呢?雖然受限于牛角,牛筋等戰略物資的供應,導致大黃弩的數量十分有限,但是在長坡塬上安放個幾具大黃弩,就已經能對進攻方造成很大的威脅了。
長坡塬四面都很陡峭,想要上去只有從側面的斜坡攀爬上去。說是斜坡,一樣是很難攀爬。別說是穿著甲胄了,就算是光著身子,也要很小心才能爬上去。前來攻打的漢軍有五六百人,差不多一個曲。率隊的曲軍侯在見到這里如此難以攀爬后,不由得十分頭疼。
他嘗試著讓士兵們發起進攻,哪怕是沒有敵人的干擾,也很難爬上去,除非把甲胄都脫了。下面的士兵正在努力的時候,上方裝填完畢的一具大黃弩調轉了射擊的方向,將望山對準了正在向上攀爬的漢軍士卒。
“嗖”,長短粗細宛如短劍的弩矢激射,隔著七八十步的距離射穿了一名脫下了甲胄漢軍步卒,去勢兀自不止,又沒入了后方一人的胸膛之中。慘叫聲立時響起,一具尸體和一名重傷員摔了下去。
帶隊的曲軍侯是識貨的,他倒吸了一口涼氣,震驚地道:“真的是大黃弩?”
他又看了看眼前險要的地勢,不禁咒罵了起來,“那么重的東西,你們是怎么搬上去的?難道是飛上去的不成?”
不但是這名曲軍侯想不出來,守軍剛上來的時候也很驚訝。他們是順著繩索爬上來的,隨身只帶了環首刀和投矛,但是一上來,就見到了許多具大黃弩和普通的弓弩,以及一箱箱的箭矢和弩矢,當場就震驚了有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