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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火焰

  “咳咳”,火焰越燒越大,北風一吹,將武庫也籠罩了進去。水火無情,即便武庫中有數口水井,又如何抵擋了了祝融肆虐之威?濃煙被風吹了過來,夾雜著黑色的高溫顆粒。好些守在圍墻上的士兵被熏倒,剩下的人不敢再站在上面,紛紛撤了下來。

  外面進攻的士兵早已經跑了個精光,衛栗用打濕了的衣服捂住口鼻,沖到閻忠的身邊,大聲道:“火太大了,我們也要先撤出去才行!”

  四面八方都是火焰,武庫這里就像是處在巨大的烤箱之中。雖然還沒起火,但是士兵身上的甲胄都已經變得滾燙,要不是靠著幾口水井支撐,只怕早有人被烤熟了。戰馬比人更嬌貴,士兵尚可支撐,馬匹卻都被嚇得在原地不斷跳躍嘶鳴。

  看到外面的火焰越發的明亮,閻忠一咬牙,道:“不守了,叫上所有人跟我來!”

  大門已經被砸開,沖車還停在了門口,但是進攻的士兵已不見了蹤影。閻忠命人推開門口的器械,清理出一條道路,然后越騎當先沖了出來。

  馬背上,衛栗大聲喊道:“我們往哪邊走?”

  閻忠抬頭看著滿天的大火,勒住戰馬,戟指西邊,道:“我們去北宮!”

  “什么?”

  衛栗知道閻忠是膽大的,卻不知道他到了這個時候還要弄險,“我們只有這么點人,去攻打北宮不是找死?”

  閻忠在馬上大叫道:“大丈夫死又何懼?現在正是建功立業的大號時候,只要拼搏一把,公侯萬代啊!”

  身后的士兵們被大火烤的人心不穩,蠢蠢欲動,都快要被烤熟了,建功立業什么的,就先死到一邊去吧!

  見士兵們情緒還是很不穩定,閻忠立刻就改變了說法,高聲喊道:“北邊和東邊人太多了,城門都被堵住了,南邊也有大火,只有往西邊走才有活路!”

  這次大家聽懂了,隊列中的躁動立刻小了許多。閻忠不敢再等下去,鬼知道這些人會不會突然崩潰了。他用力地在馬屁股上抽了一記,當先朝北宮的方向奔了過去。衛栗遲疑了片刻,打馬跟上。

  奔出了兩條街道,火勢依然不減。濃煙和火光中,遠處一座宮殿轟然倒塌,幾聲慘叫傳了過來。正在向西邊的軍隊被轟然巨響所驚到,隊列頓時亂了起來。

  衛栗忍不住回頭望去,倒塌的正是永安宮中的一座偏殿。他用力地咽了咽口水,轉過頭來,就見到前方不遠處的大街上,正有成百上千的步兵營甲士才朝這邊趕,他驚懼地道:“長史,前面有敵人!”

  閻忠高聲道:“后面都是大火,只有向前才能得活!”

  他踩著單邊馬鐙站了起來,臉紅脖子粗地大叫:“沖過去!”

  步騎夾雜的千多號人馬被大火烤的頭昏腦漲,聞言立刻咆哮著沖了上去。混在隊伍里面的數百輕俠雖然想要跑路,奈何身后火焰越發的旺盛,也只能拔出了長劍,跟著向前廝殺。

  迎面過來的是北軍步兵營的甲士,是何進見到東北方向火起,派過來支援張璋的。見到前方的大火,本就心中疑惑驚懼,被衛栗帶人拼死一沖,頓時潰不成軍,向著四周逃散了。

  沖散了敵軍,閻忠大大地松了一口氣,回頭望去,士兵已經散離近半,那些被錢財吸引過來的輕俠已經全部跑了個精光,他心中的歡喜頓時就消散的干干凈凈。

  “報!”

  一名傳令兵急沖沖地跑了進來,跪在堂下,大聲道:“叛軍縱火焚燒宮室,然后趁機殺出,張將軍所部兵馬已經被擊潰,賊人正在朝北宮殺來!”

  何進抬頭看了東邊的火光,心中有些震驚,面上卻笑道:“窮鼠噬貓罷了,不必擔心。”

  話音未落,又是一名傳令兵沖了進來,跪在了地面上,氣喘吁吁地道:“蹇碩已經攻破了雍門,正在向這里殺來!”

  何進臉上的肌肉抖了抖,強裝鎮定,道:“我已經派伍瓊去太尉府調兵,定可將閹奴擋住!”

  “報!”

  堂下再次出現了一名傳令兵,何進瞪著他,喝道:“又怎么了?”

  傳令兵跪在地上,道:“南宮白虎門大開,敵軍從里面殺了出來,伍將軍兵馬被賊人前后夾擊,正陷入了苦戰!”

  “什么?”何進又驚又怒,猛地站起身來,怒道:“叵耐逆賊陳文正!”

  “啪”,馬日磾一掌拍在案幾上,喝道:“立刻封鎖四門!”

  當看到洛陽的東北方向上燃起大火,并且看到西邊雍門附近正在交戰的時候,陳誠敏銳地感覺到了翻盤的機會。他立刻下了城墻,命令所有能抽出來的騎兵都到白虎門附近集結。

  身邊的屯長提醒道:“將軍,會不會是叛軍的詭計?”

  交戰的雙方現在都將對方稱作叛軍,在內戰的時候倒是很常見的事情。

  “嘿,”陳誠平時的時候會想很多,但是到了關鍵時候,卻反而是行動比思想更快,他大笑道:“要是何進真這么大膽,愿意用燒了小半個洛陽城的代價來騙我,那就算是被騙到了又何妨?”

  他在匆忙集結起來的八百名騎兵面前,陳誠騎著火紅的戰馬來回奔馳,高聲道:“事到臨頭須放膽!成敗勝負,在此一戰,諸君努力!”

  說罷,他勒轉馬頭,沖著城頭上大聲道:“開門!”

  “咯吱咯吱”的響聲中,朱紅色的包銅大門被打開,陳誠一馬當先沖了出來。他不待身后的騎兵全部跟上,就率先向交戰的地方奔了過去。白虎門離雍門不遠,當他趕到的時候,數千士兵正擠在寬闊的街道奮力廝殺。

  西園軍和另外一方士兵的裝備很相似,無論是甲胄,還是武器,甚至連所用的戰術都仿佛是一個模子里面出來的。唯一能分辨他們的,是雙方的旗幟。他在戰馬上觀望了一會,分辨出來了敵我,然后立刻揮槍殺入。

  黃底白字的大旗之下,蹇碩騎在一匹戰馬背上,手提著長戟,正在大呼酣戰。他被壓在大營里面圍毆了一整天,好不容易趁機斬殺了馮述,便立刻全軍壓上,向著洛陽城攻了過來。這般孤注一擲,并不是他有什么勝利的把握,而是已經決意戰死在洛陽城中。

  他是皇帝信任的中常侍,離開了洛陽,又能躲到哪里去?沒了天子可以依靠,一亭長就能將他給抓了。就算他武藝超群,勇力.....恩,跟陳誠這種非人的怪物相比,他也不敢說勇力無雙了.....又能打得過幾個人?

  與其狼狽地被無名之輩殺死,不如轟轟烈烈地戰死!

  抱著這樣的信念,他無視了耳邊呼嘯而過的箭矢,將帥旗不斷前移,靠著更少的兵力,跟兩倍的敵人打成了膠著狀態。但他也知道,這樣的情況持續不了太久,己方的士兵只靠著一時的血勇在戰斗,等到這口氣消散了,就到了兵敗身亡的時候。

  望著東邊沖天而起的大火,蹇碩已經做好了自殺的準備。

  然而,就在雙方士兵苦戰的時候,敵方的大旗忽然搖晃了起來,接著就倒了下去。

  陳誠劈開人群,沖到了伍瓊附近,挑飛了兩名護衛將旗的敵人,抽出“七星寶刀”將旗幟砍倒。伍瓊大怒,提劍來砍陳誠,卻被一槍挑落下馬。

  如同燃燒火焰的戰馬背上,陳誠振臂高呼:“敵將已經被我陳誠斬殺了!”

  原本血氣上涌戰不旋踵的敵人,見到將旗被砍倒,士氣立刻降到了冰點。他們紛紛脫離了戰線,不再理會軍官們的呼喝,倒拖著兵刃向后方退去。街道上雖然騎兵往來踐踏,但洛陽城內的街道寬闊無比,還是有供他們逃跑的地方。

  蹇碩見了陳誠斬將搴旗的一幕,愣了好一會,然后指揮著士兵沖殺了過去。雙方匯合到了一起,戰馬互相盤旋,陳誠問道:“上軍校尉還能戰嗎?”

  蹇碩胸口還在隱隱作痛,但他咬緊了牙關,道:“能!”

  陳誠指著東北方向上的濃煙和火光,道:“現在城中大亂,敢不敢跟我去殺何進?”

  蹇碩怒目圓瞪,喝道:“如何不敢?”

  陳誠大笑,道;“那就跟我來!”

  他帶著越騎跟在敗退的敵軍后方,一邊用箭矢射殺落在后面的一人,一邊將敵人往北宮的方向驅趕。待趕到北宮附近,城門早已經關閉,敗兵聚集在城墻下,破口大罵。陳誠見了,試著打馬上前,朝著城下射了一箭。

  一名潰兵背后中箭,慘叫了起來。城頭上梆子聲響,弓弩劈頭蓋臉的射了下來,箭矢密密麻麻地在身邊落下,陳誠身上中了幾箭,不敢再待在城下,退了回去。

  他拔下了身上的箭矢,笑著對蹇碩道:“北軍中還是有不少豪杰的,就是不知道他們敢不敢跟我斗將。”

  蹇碩望著宮門緊閉的北宮,以及城墻上面遍布著的甲兵,臉上寫滿了苦澀,他嘆息一聲,道:“能殺到這里已經是佼天之幸,哪里還能奢望更多?”

  陳誠道:“今天殺不了他,下次不一定不行。”

  蹇碩苦笑,道:“巨鹿侯,我在大營中看得分明,敵軍越來越多了,光西邊的大道上,就來了不下五千人。我們呢?死一個就少一個。”

  他回頭看了看幾乎人人帶傷的部下,嘆息道:“何必再多添死傷?”

  陳誠皺眉,喝道:“上軍校尉說的是什么話?陛下屬意董侯,你也是知道的!”

  “停尸不顧,束甲相攻。若是陛下還活著,又怎么忍心看到洛陽城變成戰場?”蹇碩疲憊地道:“我已經盡力,就算見了陛下,也能無愧于心了。”

  正說話間,就見到一名西園軍的騎兵打馬跑了過來,焦急地對蹇碩叫道:“元帥,叛賊袁紹帶兵殺進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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