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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北宮

  有的人死了,他還活著;有的人活著,他已經死了。

  劉宏還沒死,但是他一召軍隊入城,大家就當他死了。只等他咽了最后一口氣,大家就要有仇的報仇,有冤的報冤。不但大將軍這邊的人在密謀,張讓趙忠這邊的人一樣是暗流涌動。

  十常侍仗著天子的信任,在地方上作威作福,侵奪田地,橫征暴斂,早就激起了各方的不滿。雖然世家大族一樣是敲骨吸髓,也同樣是趴在百姓的身上吸血,但是人家好歹吃相沒那么難看,而且還會扯一些道德文章的幌子。

  大家都是一樣的,但是站在道德制高點就是有優勢。而且地方豪強們人多勢眾,說起話來一呼百應,把所有的問題都往宦官們的身上扣,仿佛天下人都是誓要殺盡宦官似的。

  陳誠在南宮巡視完畢,正準備再去武庫領取一些鐵甲和大黃弩出來,就聽到親兵來報:濟陽侯何苗進了長秋宮。

  聽到這個消息后,陳誠第一個反應是:“你怎么誰知道的?”

  親兵回答道:“我有一個遠房堂弟,在西園軍中當值,他說看到了濟陽侯的車架。”

  陳誠立即掏出了一個錢袋,看也不看就扔了過去,道;“跟你那個堂弟說,以后有什么消息繼續傳遞過來。”

  那親兵接了錢袋,低聲道:“我知道了。”

  陳誠左右看了看,道:“你,你,還有你們,跟我一起去拜見皇后和太后。”

  說罷,他就帶人往北宮走去。北宮和南宮是兩個獨立的宮殿群,外面都有著高大的城墻,就像是兩座獨立的城池一樣。但是南北二宮之間有著一條駕在半空的復道,將兩它們連在了一起。

  這種建筑格局是繼承了秦朝宮殿中的設計,后世有人詩云:復道行空,不霽何虹?就是形容阿房宮中復道高聳于半空的瑰麗景象。

  在更后面一些的時間線上,南宋丟失了中原,面對蒙古人的兵鋒,靠著襄樊抵抗了很長的時間。襄城和樊城之間就是靠著復道鏈接彼此,能將生力軍和補給源源不斷地輸送進襄陽城中。蒙古人雖然兵力雄厚,士氣高昂,但是面對這樣的防御體系,也是束手無策,只能黯然撤兵。

  到了復道入口,守衛的士兵見到他們,雖然心中驚訝,但還是將長戟橫在入口處,道:“來人止步!”

  陳誠道:“你們不認識我?”

  “執金吾,職責所在,不要讓我們為難。”

  陳誠道:“那請通報一聲,就說執金吾兼領越騎校尉陳誠想要拜見皇后。”

  守衛的士兵臉上嚴肅的表情緩和了下來,道:“那請執金吾稍待。”

  何苗剛準備離開,就見到趙忠進來對和皇后道:“皇后娘娘,執金吾想要來拜見您。”

  何皇后頓時想到了那個唇紅齒白的少年,心臟不由得“砰砰砰”的跳了起來,她看了濟陽侯何苗一眼,問道:“他來干什么?”

  趙忠笑瞇瞇地道:“執金吾說娘娘是后宮之主,自然需要過來拜見,不然就是失了禮數。”

  他看皇后好一會沒說話,便道:“要是娘娘不想見,那咱家就去回絕了他。”

  何皇后沒有回答,而是看向濟陽侯,問道:“阿兄說我是見還是不見?”

  何苗想到了陳誠說過的那些話,便道:“不若見上一見?”

  何皇后道:“那就請他過來,見.....上一見。”

  趙忠道:“那老奴就去請他過來。”

  復道入口處,趙忠笑瞇瞇地道:“讓執金吾久等了,還請恕罪。皇后娘娘請您過去,請跟老奴來吧。”

  陳誠笑了笑,道:“趙常侍盡忠職守,我又怎么敢怪罪呢?”

  他舉步往復道上走去,趙忠卻伸手擋在了前面。

  陳誠的臉色一沉,道:“大長秋這是何意?”

  趙忠依舊是笑瞇瞇的,道:“執金吾請見諒,老奴負責北宮防衛,就得對宮中安全負責,還請執金吾解下配劍。”

  陳誠冷笑,道:“那我這些親兵是不是也不能帶進去?”

  趙忠笑瞇瞇地道:“執金吾真是聰慧,您的這幾個親兵的確是不能進去。”

  陳誠冷著面孔和趙忠對峙了一會,忽然展顏一笑,道:“趙常侍辦事認真負責,真是讓人佩服。”

  他解下長劍,遞給了身后的親兵,道:“你們在這里等著。”

  趙忠臉上的笑容不變,笑瞇瞇地道:“執金吾請跟我來。”

  趙忠帶著十幾名士兵在前,陳誠在后面,一起往復道上走去。復道是架設在南宮和北宮的城樓上的,寬約六米,最高處距離地面將近十米。走在上面往下看去,洛陽城中的景色一覽無余。雖然復道是木質的,但是卻很結實,踩上去一點聲響都沒有。

  兩人剛才互相試探,雖然沒有真個撕破臉面,但是彼此心中已經有了芥蒂。趙忠靠著幾句話就清楚地表明了立場,北宮是他的地盤,陳誠就不要想著把手伸到這邊來了。

  他們沉默著走到了長秋宮前面,趙忠轉過身來,道:“執金吾,這里就是長秋宮,皇后娘娘就在里面,您請進吧。”

  陳誠似笑非笑地看著他,道:“趙常侍不跟著一起進去嗎?”

  趙忠謙遜地道:“皇后娘娘召見您,老奴進去干什么呢?不過你要是有什么需要的,出來吩咐一聲就行,咱家就在外面候著呢。”

  陳誠看了看太陽,道:“今個兒太陽很大,趙常侍年紀不小了,不像年輕人那樣身體好,要注意啊。”

  趙忠心中暗罵,臉上卻還是笑瞇瞇的,道:“有勞執金吾費心了,咱家身體自己知道,還是可以繼續侍候天子和皇后娘娘的。”

  陳誠皺起眉頭,道:“漢家以孝治天下,趙常侍只侍候天子和皇后,又將太后置于何處?”

  “這.........”,趙忠被說的一愣,但隨即又在臉上堆起笑容,道:“剛才是還沒說完,對太后咱們自然也是要好好侍候的。”

  陳誠上下打量了這個老太監一樣,真心贊嘆道:“趙常侍真是心胸開闊。”

  他可做不到唾面自干,要是覺得不爽,當場就要翻臉了。單從這一點來說,趙忠無疑是要比他的強的,而他從來是對比自己強的人心存敬意。

  趙忠笑瞇瞇地道:“執金吾過獎了,老奴這只是本分而已。皇后娘娘已經等了好一會了,您還是先進去吧。”

  等陳誠進去之后,趙忠這才收起了臉上的笑容,看了看身后的甲士,哼了一聲,道:“這廝倒是膽子夠大!”

  長秋宮歷代都是皇后的居所,自然修建的堂皇大氣。陳誠走了幾步,就見亭臺樓閣,雕梁畫棟,令人目不暇接。往來宮女身穿薄紗,將青春美好凸凹有致的身材展露無余。

  宮中少有男子過來,在皇帝身體抱恙之后,為了避嫌,連大將軍何進這些外戚都來的少了。見到陳誠這樣英俊魁梧的少年郎,都是大膽地看了過來。漢時男女之防不像宋朝之后,沒有那么嚴格,寡婦改嫁者比比皆是,連官府也鼓勵這樣的行為。

  在前面引路的宮女看上去不過二八年華,紅著臉道:“將軍是哪里人?”

  陳誠笑了笑,道;“我是河北魏府人,姑娘是哪里的?”

  小宮女高興地道:“奴家是陳留人,姓王,你叫我霖兒就行。”

  陳誠笑道:“原來是王霖姑娘。”

  王霖偷眼向他望去,道:“將軍今年多大年紀了,可成家了?”

  是這年頭的人都這么開放,還是宮中的女孩子比較特別?陳誠摸了摸沒有胡子的下巴,道:“我今年吧,大概是二十一歲,還沒有成家。”

  “你有二十一了?”王霖瞪大了眼睛,驚訝地道:‘我還以為你才十六七歲呢。’

  陳誠笑著問道:“我看起來就那么的幼稚嗎?”

  王霖道:“是呀,將軍以后會經常過來拜見皇后嗎?”

  “這個.....應該不會。”

  說話間,兩人就到了長秋宮里面,王霖也不敢再說話了,她從腰間解下一個香囊,塞進了陳誠的手里,然后紅著臉快走幾步,對何皇后道:“娘娘,執金吾到了。”

  何皇后坐在錦塌上,還沒有說話,何苗就先站了起來,道:“巨鹿侯,許久不見,英武依舊啊。”

  他本來是準備離開了的,聽說陳誠要過來,心中覺得搞不好和自己有關系,這才留了下來。不然的話,為什么早不來,遲不來,自己一進宮,他就過來了?

  陳誠抱拳行禮,道:“甲胄在身,不能全禮,請皇后和濟陽侯恕罪。”

  何皇后冷著臉道:“執金吾不必多禮,請入座。”

  陳誠跪坐在地上,腰桿挺直,他也不得不挺直,里面穿著鎖子甲,外面還套了一件鐵甲,想來個葛優躺也做不到啊。他笑著道:“本來準備了些禮物,但是大長秋說只能我一個人過來,所以禮物就留在南宮了。等我回去之后,再讓人送過來。”

  何皇后依舊是冷若冰霜,點點頭,道:“執金吾有心了。”

  何苗見氣氛似乎有點尷尬,笑道:“當日一見巨鹿侯,就知道不是尋常人,今日得見,更覺得儀表堂堂。”

  陳誠笑道:“濟陽侯過獎了,我年少德薄,哪里比得上濟陽侯忠厚長者?平定黃巾的時候,濟陽侯立下的戰功比之某家,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

  被陳誠這么吹捧,何苗也有點不好意思。他哪里是什么忠厚長者啊,士人們都罵他“曲意迎逢宦官”。但是被這么吹捧,何苗的感覺卻是好的不得了。不由得對陳誠的好感度又多了那么一些,心道:陳文正不但人才出眾,本領高強,而且說話又好聽......

  他看了看皇后,腦袋里面突然就冒出來了一個好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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