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承武笑瞇瞇地望著慶云,
可是慶云卻無法從他的臉上卻讀到絲毫善意。
他非常明白,自己如此高調拜莊,如果無法搶占到道德制高點,最后一定會遭到反清算。
劉承武現在越友善忍讓,反撲的時候就越兇戾無情。
從他對庚七的處置就看得出來,這是個狠人!
慶云方才借庚七發難,現在眼見他哭嚎著被人拖了下去,就像是一拳打在了空處,
看來要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就只有正面出擊了。
他把廣袖一拂,忽然站了起來,
“近年來,有一個名叫天宗的神秘組織迅速崛起。
半月前,在嵩山蘭若,他們設陷阱企圖將我檀宗精英一網打盡。
天宗如此行徑,我宗已難與之共戴一天。
我知斬蛇山莊與天宗的關系,很是曖昧…”
“且慢,慶宗主,你可不能血口噴人!
我知道鄙莊甲一亦是天宗天王一事容易惹人猜想,
可是甲一已然伏誅,
他投靠天宗叛離斬蛇山莊,也只是他個人的行為。
慶宗主若是沒有其他證據,如此說法有欠妥當。”
劉承武打斷慶云的時候,神情中隱隱已有怒意,仿佛一眼不合就要送客一般。
慶云冷冷地看著他把話說完,又繼續說道,
“貴莊菁英別屬天宗者何止甲一一人而已。
當日參與報德寺刺魏王,隨封魔奴襲嵩山的許多兇徒,身上都有斬蛇山莊劍奴刺青。
而位列四大兇奴之首的混沌,更曾對我直言,勸我帶檀宗并入天宗。
斬蛇山莊上上下下,都在為天宗耳目爪牙,
這些事情難道都可以用個人行為一言以蔽之的嗎?”
“你,你口說無憑…”
“那你將混沌叫出來與我對峙!”
乙二這時候聽不下去了,用顫抖的手指指著慶云提醒道,
“慶宗主,方才明明在莊門…”
“明明什么?
明明是你們知道會發生什么,因此特意將混沌支走!
如果你們不心虛,何防將混沌的身份直言相告。
我也好作為檀宗宗主去找他問個明白,自行清理門戶,
此間事便與斬蛇山莊再無關系。”
慶云唇槍舌劍步步緊逼,劉承武的臉色也是越來越黑,
“慶宗主,你來我劍宗結社問天宗之罪,這是不是有些不合江湖規矩。”
“不合規矩?
吾之亞父陳道巨與天宗夜叉王鏖戰,其后不知所蹤。
眼下所有能驗明正身確定行蹤的天宗弟子都是斬蛇山莊的劍奴,
比如混沌,比如甲一,再比如——謝梵境,
論起輩分她還是少莊主的嫂嫂…”
“謝梵境!你還好意思提謝梵境!她都已經…”
提到謝梵境這個名字,一直一言不發侍立在劉承武右手的兇奴饕餮忽然按捺不住破口咆哮起來,那聲音聽來竟似是一名老嫗。
劉承武連忙做手勢將她的話頭截斷。
他的心思畢竟縝密,殺謝梵境的,乃是魏王侍衛,
慶云眼下只提三名劍奴與天宗的聯系,并沒有因刺駕一事向斬蛇山莊發難,那就是已把江湖事與朝爭分割開來。
這個時候再論刺駕的細節不但毫無意義,還會將他們卷入一個更加理虧的話題中去。
兇奴饕餮一開口,便被蓋坤認出了身份,
“哈哈,這位想來就是神劍山莊莊主謝王孫的胞姐宜笑仙子謝娥眉吧?
江湖上許久沒有聽聞仙子仙跡,豈料仙子竟在斬蛇山莊隱修。”
武學修為到了四兇奴這能境界,在江湖上都是鳳毛麟角的人物,
本來就應該如馬喆先,謝娥眉一樣,稍有不慎便被旁人看破身份。
反倒是那神秘到底的混沌,才真正耐人尋味。
此番慶云理直氣壯就是要向斬蛇山莊討要天宗線索,劉承武想推說全然不知那也是不可能的,
但如果他將內部清查的結果與混沌的身份和盤托出,那斬蛇山莊日后便要在江湖上威信掃地。
就在他內心激烈斗爭,是應繼續斷尾認慫還是翻臉反擊的時候,山莊深處忽然警鈴大作,喧嘩驟起。
劉承武霍地將眉一揚,
“是佛足窟!
慶宗主,你,你居然還有后手!
此來果然別有用心!”
慶云被他問得也是一懵,但馬上又想起了什么,驚叫道,
“瓠師姐,瓠師姐呢?”
他搶身便要向外走,斬蛇山莊諸奴一齊拔劍攔住。
蓋坤,折袖,殷色可也急忙手按劍柄站了起來。
“慶宗主,在事情未查明之前,你怕是走不了了。”
劉承武的反擊,終于開始了。
屋外嘩聲漸近,方才將庚七拖走的那名劍奴又拖了一名渾身是血的人上來,
眾人看時,赫然竟是剛剛陪瓠采亭出門如廁的任九。
一劍穿心!
好毒的一劍。
“慶宗主!你可有什么話說?”
劉承武的語音都在顫抖,眼前的情況顯然也出乎了他的意料,他已經動了真怒。
“我瓠師姐呢?”
慶云不理劉承武,只是追問那名抱任九進門的劍奴。
“我發現任九尸體的時候,沒見有旁人。”
“不可能,以瓠師姐的身手,不可能勝過任九。
這當中一定別有蹊蹺。
少莊主,這是有敵襲。”
“敵襲?對斬蛇山莊發動襲擊?
這徐州城下江湖人物的風吹草動,可能瞞過斬蛇山莊?
建莊幾十年來,誰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偏偏是你慶宗主一到,就有人來了。
慶宗主,按照你剛才污我山莊與天宗暗通款曲的神邏輯,
你此刻又要如何洗清嫌疑?”
劉承武一旦開始反擊,口舌之利竟然也絲毫不在慶云之下。
二人畢竟都是一宗宗主,一旦站上對立面,就會卷入數以千計的江湖兒女,
所以能動口解決的事情,盡量還是避免舞刀弄劍地傷了和氣。
在真相沒有大白之前,劉承武也不會貿然動手。
虞及此節,慶云也是將脖子一頸據理力爭,
“斬蛇山莊的耳目真的很靈通嗎?
昨日我檀宗五人入城時怎么沒有驚動貴莊的暗哨?
若不是你們在石佛山下才將我們認出,乙二先生又何至于趕得如此狼狽?
斬蛇山莊想是太平久了,防范疏忽,偶遇敵襲,便亂了陣腳,卻想歸咎到我們的頭上!
我瓠師姐眼下安危不明,
若是她真的在山莊中有什么閃失,我也必會向少莊主討個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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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文有提到一篇叫做《物理論》的文章,這本書在歷史上是真實存在的。作者晉處士楊泉,又是道門高人。他不但作《物理論》十六卷,還增補《楊子太玄經》十四卷(均出《隋書·藝文志》)。這里要注意的是,楊泉的《楊子太玄經》與楊雄的《太玄經》不是一本書,前者十四卷,后者十二卷(出《新唐書·藝文志》,至元時《文獻通考》僅余十卷)。楊泉的這兩套著作,現在都已經佚失了。現存司馬光注《太玄經》年代上只可能是楊雄版。因為楊雄本人為儒者,所以《太玄》常被列為儒家經典。其實《太玄》是《周易》的衍生作品,實為道說。這里提到楊子,只是想說明古代道家先賢其實一直在為推動科技進步作貢獻,道家的正典很多都是蘊藏大智慧的百科書。后世卻總將那些江湖騙子的伎倆與道家正說混淆,這是輿論的無知。事實上正是因為儒,釋兩家的學術地位大多數時間都在道,墨兩家之上,中國的科技發展因此受到許多限制。如果有人要問證據,那這我們就在這里復習一下蓋天三說——蓋天,渾天,宣夜。儒家都是傳統的蓋天擁躉,所以其余二說逐漸式微,渾天說由于被應用于天文儀器制造,還得到了適當傳承,而最接近宇宙真相的宣夜說反而絕跡。楊泉的《物理論》雖然通篇亡佚,但是曾經被許多書籍引用,在中國古代學術界影響極大。從其說天的部分判斷,楊泉本人是渾天,宣夜二說的支持者,對于支持蓋天說的楊雄頗有微詞。楊泉對于機械制造和匠藝也十分鐘愛,《太平御覽》,《藝文類聚》都曾引其言褒揚巧工與機械,這些都是和反對“奇技淫巧”的儒家主流思想相悖的。這里并非筆者攻擊儒學,儒學作為一個學派是有歷史優越性的,但是古代的知識體系并無法支撐一個真正嚴謹的現代學派,所以儒,道,墨皆有所長,皆有所失。但是在中國歷史上儒家長期一家獨大,讓學術失去多樣性,遏制了其他學派的發展,這并不是儒家學派本身的過錯,絕大部分原因是歷代統治者主動選擇了這門治事學。文中為了紀念有物理精神和機械崇拜的楊子,特意將青魔手的創意嫁接給了他。
接下來我們繼續回到印度歷史的尾段,來講一下印度南部歷史。
在孔雀王朝時期,印度南部存在一個大國潘地亞(Pandya),在孔雀王朝的石柱上明確地提到那里不屬于孔雀王朝的領地。這個Pandya和我們之前提到的熊貓人(Pandava)有什么關系?必然的聯系雖然沒有,但是我們知道Pandya人是泰米爾族前身,印度南部以及斯里蘭卡的泰米爾人里,Pandara是常用名(如潘達拉萬年PandaraVanni艷),并且也有大量地名與Pandara有關(主要集中在泰米爾納德邦)。所以這兩者之間在文化上存在者某種微妙傳承。
這個國家還曾經在中國歷史當中出現過。為了精確考證,我們首先需要對古籍里西南夷地區一些國名進行辨偽。因為由路史專家維護的某百科所犯的錯誤影響深遠,我已經不止一次看到網絡小說照搬百科設定而犯下常識錯誤了,憾甚。
盤越國:《魏略西戎傳》,《三國志魏書卷三十倭人傳》盤越國,一名漢越王,在天竺東南數千里,與益部相近,其人小與中國人等。
磐起國:《后漢書西域傳》,天竺國一名身毒,在月氏之東南數千里。俗與月氏同,而卑濕暑熱。其國臨大水。乘象而戰。其人弱于月氏,修浮圖道,不殺伐,遂以成俗。從月氏、高附國以西,南至西海,東至磐起國,皆身毒之地。
車離國:《三國志魏書卷三十倭人傳》車離國一名禮惟特,一名沛隸王,在天竺東南三千余里,其地卑濕暑熱。其王治沙奇城,有別城數十,人民怯弱,月氏、天竺擊服之。其地東西南北數千里,人民男女皆長一丈八尺,乘象、橐駞以戰,今月氏役稅之。
東輝國:Kama乳pa,迦摩縷波國,此國引《大唐西域記》已有考古考證。
滇越國:《史記大宛列傳》:天子欣然以騫言為然。乃令騫因蜀、犍為,發間使,四道并出:出駹,出冉,出徙,出邛、僰,各行一二千里。其北方閉氐、筰,南方閉嶲、昆明。昆明之屬無君長,善寇盜,輒殺略漢使,終莫得通。然聞其西可千馀里有乘象國,名曰滇越。
某百科無法分清以上這些國家,竟公然混為一談,全憑拍腦袋,甚至連記錄文字都不讀。這種毫無邏輯的解讀也能過審,就是某百科的悲哀。事實上以上所有國家都是不同的概念,沒有任何兩個可以等同代換。
滇越國的地理位置沒有跨出現在的中國國境,就在今日云南。三國時期長江以南均有象,這個我們前文已經提過。書中清清楚楚寫著南至昆明的國家其位置應該無可辯駁。
東輝國,與車離,盤起均非一國,已有考古考證,在今印度阿薩姆邦。
車離國,實為我們前文提到過的建立幼龍王朝的離車族(Lic插vi)誤,從其別名禮惟特可知,其本名離音在前,后為文字誤傳。幼龍王朝覆滅之史實既三國志所云“月氏,天竺共擊服之”。天竺指的是替代幼龍王朝的大紅蓮王。月氏說得便是東遷的劍浮沙。月氏在古代的活動范圍自現在的南疆遷徙到了阿富汗地區(天竺西北數千里)。只有本作中關于劍浮沙屬月氏,其部翻越興都(莘渡)庫什再東遷的這個設定才能解釋為什么與云南比鄰的車離國會向遠在萬里之外的月氏人納貢。
磐起國,既Pundra,今云孟加拉,“其國臨大水”,“南至西海,東至磐起國,皆身毒之地。”都說明了磐起國在天竺極東的位置。
以上諸國雖然都在今印度東北,孟加拉及北方邦一代,但均非一國,不可混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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