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2.母女

　　北海龍宮中，十七娘閨房。

　　門口的蚌女未攔住，被個綠裙龍女闖進門，嚷道“十七姊，明晚滿月，借你犀角用用！”

　　被她打斷神識淬煉，床榻上十七娘睜開眼，臉上有些不快“十九妹，你都不聽雙合說話么？姐姐在修煉！”

　　論容貌，闖進來的龍女不比十七娘差，只是鼻頭要尖些，走上前賠著笑道“阿姊知妹妹性兒急么，又不知你在做甚，沒想打斷你修煉！”

　　十七娘冷哼兩聲，才道“犀角明晚要自用，不能借你！”

　　十九娘叫道“哎喲，妹妹就借用三日！十七姊嫁到好夫家去，少不得月月得用，說不定少了這支，你那夫家都還會再尋給阿姊，哪似妹妹這般庶出的，好事兒盡輪不上！”

　　聽她越說越不像話，十七娘怒道“不借！出去！”

　　這十九娘卻是個黏皮糖，上前拉著她手，撒嬌道“阿姊，就借妹妹用三日么！”

　　十七娘甩脫手，眼神一凜“莫以為姐姐性子好，與十六姊一樣，也打斷你骨頭可信！”

　　“哼！”

　　十九娘才折身出門，走到門邊，頓足回頭，恨恨叫“呸！不仗你生得好，還能拿翹？遠嫁到夫家去，定被惡婆婆收拾得天天抹眼淚兒！”

　　說完這聲，不待十七娘罵，立即跨步出門。

　　不料剛出門去，迎頭一棒砸下，“砰”地一聲后，打得她一趔趄，坐倒在地。

　　看見旁邊新冒出來的黑裙龍女，十九娘摸著額頭上大包，嚅囁道“十六姊”

　　十六娘輕哼一聲“你倒是遇王母娘娘都想叫大姑，只沾仙氣兒！滾，再來煩老十七，再打斷你骨頭！”

　　十九娘爬起身，賠笑道“十六姊放心，妹妹再不來哩！”

　　又瞪那告密的蚌女雙合一眼，一溜煙跑了。

　　十六娘才走進房去，叫道“老十七，性子這般綿軟，龍女的臉都要被你丟光哩！這賤十九，怎不敢去姐姐門上尋事？”

　　十七娘白眼道“阿姊，龍生九子，還九子不同！以為各個像阿姊一樣？”

　　十六娘走進去，桌前自拖個骨凳出來，坐下翹起腿“真不是姐姐說你，你這要外嫁的，與姐妹們招婿上門都不一樣，自身不剛強，還不知要受夫家多少氣！那位圣猿又不好惹，聽到你受氣，父王母后再心疼，指不定也不敢上門給你撐腰！”

　　夫家確實有惡婆婆、兇公公，把十七娘說得怔怔的，很是郁悶。

　　看她慘樣，十六娘忍不住嘆口氣，又再落井下石“聽母后說，待那妹夫晉妖王后，你龍族之身，多半也打他不過，豈不更慘？”

　　“阿姊是來瞧妹妹慘樣兒么？”十七娘無奈地問“為那鹿妖有幽陽，父王、母后定下的親，妹妹又能如何？”

　　十六娘拍著額頭道“傻妹兒唉，自是趁還打得過他，就上夫家門去，先把他打做日龍包，家里事該管的接過來全管起，先立起龍女威風來，等成了親，他才知曉怕！”

　　十七娘翹著嘴“還未成親哩，哪有臉皮上他門去？還當家？”

　　十六娘嘆氣兩聲，叫道“說你老十七傻，是真傻！別瞧著姐姐們在眾妖前賢惠，背后收拾姐夫各都有手段的！坐家里招婿的，你哪里好學賢惠知禮路數？自家與阿姊們全不一樣，明明心慌得不成，還不想轍，顧甚面皮？”

　　十七娘低聲道“偷離龍宮，父王、母后都要動怒！”

　　“為娘自許你去，怎說是偷離龍宮？”

　　隨著這突然響起的聲音，龍婆漫步走進房門。

十六娘、十七娘忙都站起，施禮叫道“母后！”29gg小說　　龍婆再哼道“為娘許你去，便你父王也點頭哩！”

　　上前拉著龍婆的手，十七娘道“未嫁就上門，別個都要說不知羞！若他借日華被燒死，孩兒再回宮來，更要成笑柄！”

　　龍婆道“為娘瞧那猿婆子，篤定得緊，想是有些俺們不知的關竅在，那女婿定是不易死的！便有萬一之差，你六姊前夫逃脫，新招個黃蛟為婿，日子不一樣甚滋味，哪用管別個閑話？”

　　“當年生你，瞧著是條銀龍，還以為能承為娘的冰法，不想倒只學成音攻，咱們龍宮里，音攻法門已少上好些，于法術上比姐妹們就弱，后來出門一趟，丟失命珠，耽誤掉七十年，到遠嫁時，之前感合法相的海域要棄掉，到夫家重頭再修，晉妖祖又多耽誤百來年！為娘為你心疼了多少次，不是要攆女兒出門，哪不想多留些年，只是家里等著可合算？”

　　瞧十七娘低頭不說話，應已是意動，龍婆催問“你阿姊也未說差，女兒可愿去夫家，先把龍女威風立起來？”

　　十七娘輕點下頭，龍婆才現出笑容“那就再留你一月，他家比不得龍宮富裕，等為娘收拾些體己，給你隨身用，特別那惡龍杵，專打日龍包，更要先淬煉好！”

　　“龍女出門，也須有龍宮的臉面，待你出行時，叫歸一、雙合隨著去聽使喚，再帶些個鹱妖，方便傳信就可，若嫌不足用，帶信回來，為娘給你補幾千能上陸地的妖都成！只是進了圣猿山，先須去拜老猿和猿婆子，送上禮，得了他家長輩應允，再堂堂正正進夫家門去，哪個還敢笑？他家是山妖，若是家里沒水，還須叫引條江來，又或早日搬家，才便宜你久居！”

　　等龍婆說完，十六娘在旁贊道“還是母后想得周全！”

　　龍婆瞧她一眼，道“十七娘定親，十五娘和你也不能耽誤，女兒可瞧有合眼的，想招進門來過活？”

　　十六娘答“母后莫費心，‘好妖做將軍，最慫去日龍’，那等慫貨，招上門來也就給母后生外孫兒用，且不急，讓孩兒耍幾百年再說！”

　　十七娘笑起來，龍婆嘆氣道“二十年前，北俱蘆洲東邊兒的混沌大圣老海牛被修士打殺了，逃出十來個妖祖，又帶出些老海牛后裔，都擠到海靈圣母家里討生活，那老毒鲊海域安置不下這許多，又生怕修士下個就盯到她家，一直往外拉援求結親，不嫌路遠，頭一個求的便是咱們龍宮，你父王和為娘嫌太遠，又不想與修士對上，當時未曾允她，如今倒有些懊悔！”

　　十六娘道“便要結親，孩兒上面還有十五姊哩！”

　　龍婆搖搖頭“與老毒鲊家結親，還要再分幾個原老海牛家的妖祖過來，為安他等心，老海牛家后裔中，也該招個上門才好！你還無中意的，為娘就為你選一家！”

　　十六娘反抗道“還有沒成親的哥哥們哩？要結親，沒道理只是龍女招婿，龍子不娶么？”

　　龍婆嘆口氣“須彌山洲四十九個化神，真全出來，各族生靈都再沒日子過，離離原老象還不知能抵在前多久！前日你們父王和為娘商議，龍宮也該學那老毒鲊，舍掉面子，這周邊妖圣家，能交好就交好，該攀親就攀親，莫說還未成親的龍子們，龍女不外嫁的規矩，也當棄了，真必要時，龍子也送出去做上門女婿！”

　　十六娘驚叫“哎喲，那不是說，非只老十七一個外嫁，姐妹們也多招不成婿？”

　　龍婆搖頭“總要看各家意愿，有外嫁的，也有招婿的，還有娶進門的！”

　　十六娘就叫“那母后瞧著些，孩兒只招婿上門，不成就老海牛后裔罷，不想嫁去伺候一大家子！”

　　龍婆怒道“說得甚話？各個只不想外嫁，為娘偏心哪個好？還有十九娘那性子，嫁給哪家？真嫁出去，莫不是結親，是要結仇！那老海牛后裔先留著，周邊妖圣家沒有肯上門為婿的，就把十九娘許他！”

　　十七娘在側，“嘿嘿”地笑兩聲“阿姊，外嫁的原不止妹妹一個，叫你們前些日都瞧笑話！”

　　十六娘就伸手過去，在她臉上掐兩把“膽兒肥了，這是幸災樂禍？”

　　十七娘呼痛幾聲，十六娘才松開手，對龍婆道“母后，沒道理庶女留著招婿，俺們嫡女倒外嫁？她娘還常與母后慪氣哩！”

　　龍婆哼兩聲“要顧這大家子，為娘能有何法子？只好多委屈自己女兒！”

　　十六娘改顏笑道“外頭賢惠，屋頭專打日龍包！”

　　龍婆假作板臉“你父王也可取笑么？”

　　十七娘隨著嘻嘻笑兩聲，又道“母后，那咱們龍宮，只怕喜事都要接踵辦，女兒先留家里幫母后的忙！”

　　龍婆回望她“顧住你自身！到那夫家，還要多提防，日龍包打不過你，多半又會軟語相磨，自家腦子拎清些，心腸須硬，莫成親前就被騙了身去，任他拿捏！龍宮有喜事時，傳訊給你，回來喝喜酒就成，只你那夫婿，須先收拾妥當，莫再帶了窮酸樣來，被親戚們笑話去！”

　　十六娘也笑“姐姐待你可好哩？別個不說，等姐姐成婚，你定須要來，窮酸妹夫家，別的禮就不用送，還有望月犀角，送一支就成！”

　　這下，連龍婆都笑起來，十七娘問她“阿姊倒心寬，這就不怕遠嫁了么？”

　　十六娘道“呸！任他家不凡，落姐姐手里，都叫他變日龍包，以為與你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