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7.倀鬼的絕望

　　居然有和尚施咒強行渡化圣猿山的妖，如意王死后，以為此方已是樂土的狗寶也聽得心驚，又慶幸鹿老爺福大造化大，連化神的佛念都能破除。

　　待退出狗寶神識，鹿妖再道“叫你家于微多備些最辣的辣椒，再過幾日，有妖要來受用！”

　　瞧著牛妖，百寶如實道“是當年引俺們進迷途林，害死五步那虎妖！他為爹娘不作菜奴，才甘作妖奸，此番又借他身上怨恚之氣，化成黑鴉進俺神識日中，生得神通，消了‘渡化咒’的災！俺已答應饒他性命，不過活罪總要給受夠，俺這‘浴日通幽’灼傷神魂，對倀鬼不敢用，就請他幫著試威力罷，尋辣來也是給他用！”

　　狗寶臉上沒有太大起伏，只好奇著問“菜奴，怨恚之氣，是何物？”

　　鹿妖把所知的詳細解釋一遍，再道“俺饒他性命，你可會怨？”

　　狗寶輕搖頭“憑怨恚之氣，助老爺你逃過大劫，五步有靈都當釋恨，俺便也饒他，只叫于微尋些最辣的椒出氣罷！只是碧眼常念著五步的好，只怕不易消恨！”

　　鹿妖頭疼著道“俺也知哩，才先與你說，老瘟那也要好生說說！”

　　狗寶道“老瘟其實比俺心寬，倒沒事兒！”

　　狗寶去吩咐于微尋辣椒，臨走丟下一句“老爺，‘法令’神通確實難成，俺琢磨了快三十來，都還未摸到邊！”

　　意思是，等“法令”有成，再來尋老爺俺顯擺？

　　鹿妖有些疑惑，又想，有這廝在后面追著，老爺俺還真不能松懈偷懶！要是落到后面，老臉往哪擱？

　　狗寶走后，又叫碧眼來，先不說虎妖死鬼的事，只叫他喊小妖來幫手。

　　待不識字的親隨小妖們到齊，鹿妖放倀鬼紫霞出來，讓她領小妖給書籍分類。

　　白鹿妖不是大度的，這些日子，左右雙臂上文字都讓紫霞吃夠，“同感”針對精神的攻擊，對鬼類威力都要放大，對原心高氣傲的原落霞觀大師姐來說，別的字再痛苦也勉強可忍受，唯獨那個“爽”字叫她難堪之極，也知身為倀鬼，只要主人命令一下，就沒有反抗的余地，為少吃那苦頭，已漸學會聽令行事了。

　　白鹿妖變成主人，自家走上鬼道，而且是傀儡一樣完全不由自主的仆從倀鬼，連求泯滅自戕都做不到，從高高云端跌落深淵，足叫紫霞絕望，所有的自負、高傲已再沒有，魂體中只充塞著委屈、失落、無助、無力、恐懼！這條鬼道，自家若用心修行，化的實體將越來越穩，等與有無別樣時，這該死的白鹿妖提出非分之想怎么辦？到時一個命令下，自家再羞恥難堪都反抗不了！

　　該死的絕望中，萬般無計，只有咒這白鹿妖早日身死！

　　碧眼瞧著鹿老爺召出來的女倀鬼，卻越看越眼熟，出聲發問，鹿妖將打殺紫霞并化倀鬼的事說一遍，蛙妖興奮得吼叫大跳，一蹦起老高，頭撞到頂上石壁，也完全不顧，落下來又指著倀鬼“哈哈”大笑，眼淚都笑出來。

　　紫霞口述著，在教小妖分揀書，連翻好些個白眼。

　　碧眼又蹲到她旁邊，看得笑吟吟。

　　由倀鬼與小妖們分揀書籍分類，鹿妖自去修煉修羅戰技，淬體，練字符，淬煉白袍，磨煉神識，抽時間還得滋養緩慢生長的鹿茸，整日忙得不可開交，還好雖妖怪滿山，其實沒多少山場要務。

　　一千二黃上品買到的猙角，第一項妙用“撕裂”，原本戾猙王已淬煉得快滿了，以鹿妖如今本事，這項上不能再增半分威力，只能把心思花在后面的妙用上。

　　現在掌握的可煉器的字符，就“破”和“固”二字，“破”字更熟練些，能描到二十六疊，“固”字十九疊，但越到后面越不穩定，對這金貴的猙角，“固”他只敢描前面有把握的十四五疊，“破”敢描到二十一疊。

　　再往后疊加，每疊一次都是風險，說不定就毀掉猙角。

　　猙角實在金貴，一屁股欠賬還沒開始還，想想與紫霞破甲金錐碰撞毀掉的啄木鳥喙，若這角也毀于戰中，自家怕不是要心疼得哭？

　　就算還有那么多靈藥，哪里又去買第二支猙角這樣的？

　　“固”字符雖是大路貨，疊描后產生的“堅固”效果卻夠實用，加材質本身堅固性正好，第二項妙用選擇這個，才能用得長久！

　　疊描“破”字符產生的“破甲”效果，感覺與猙角原本的“撕裂”有些重復，倒不想再加上去。

　　暫時不急，猙角共能有四個妙用，總要瞧分類出來的書籍中，究竟能學到幾個字符，仔細斟酌后，有了通體計劃再開始動手。

　　忙碌一天，第二日大早，再將蛙妖碧眼叫來，“浴日通幽”先瞧過并凈化了神識，才說起虎妖死鬼之事。

　　碧眼果然憤憤道“五步哥哥與老爺交情那般好，怎能忘了他的仇？”

　　鹿妖道“打殺五步的女修，你也瞧著，俺親手捏死，如今收作倀鬼，時時都能炮制消氣！那虎妖做妖奸實是有緣故，又助俺老鹿生成神通，凈化掉化神和尚下的咒，狗寶和俺都覺著，死罪免他，叫他多受些活罪，也就是了！”

　　碧眼咬牙道“老爺與狗寶哥哥大度，要饒他性命，俺碧眼無話說，只是自家肚量小，往后與那廝還是仇敵！”

　　隔天，鹿妖以神通再瞧小山精，卻侵入不進去，這小人兒就像沒有神識一般。

　　小山精后知后覺，問道“哥哥尋我神識么？便怪類中，我也是個怪的，只有肉胎，并無神識哩！”

　　鹿妖只得放棄。

　　就在這天，虎妖一家子到兜風嶺山門下求見。

　　鹿妖叫上山后，先問死鬼爹娘“你兩口兒在仙人洞日久，修士做菜的手段，可學到幾分？”

　　死鬼爹名叫大順，答道“老爺，平常的小菜，修士懶得動手，也會叫俺們做哩，俺渾家肉片兒炒得最好，俺會配野菜！大菜倒都未得弄過！”

　　鹿妖就道“那成，往后你兩口兒去伙房聽使喚，好生做菜，俺正收了些食譜，得閑時叫倀鬼讀給你兩口兒聽！”

　　老虎妖兩口子跪謝，又都聽著對死鬼的安排。

　　鹿妖對黑虎妖道“與你說過的，死罪免你，活罪總要受些，剝皮抽筋損修為，老爺俺懶得用那法子，只是也不會使你好受！往后每三日日辣一次，給小妖們瞧，要叫停，瞧你何時討得老爺俺歡心哩！老爺俺得空時，再幫著試神通灼魂之威。”

　　聽說要日辣甚長時間，死鬼苦著臉，還是磕頭道“任老爺發落就是！”

　　白鹿妖問“‘圣猿山風俗，同境妖怪，男的叫哥哥，女的需叫女菩薩，方顯得敬她’，是你說的罷？”

　　黑虎妖先是一怔，隨即苦笑道“老爺，是俺隨口編排，但老爺過了迷途林，與妖怪們混一二日，自就會知曉，這須當不得罪過！”

　　鹿妖眼睛抽搐兩下，嘆氣道“是當不得罪過，你愛叫女菩薩，日辣時，俺再叫女小妖們，給你助助興罷！”

　　死鬼愕然中，白鹿妖叫個親隨小妖來領路，對虎妖爹娘揮手道“你兩個隨他去伙房尋于微！”

　　再叫死鬼“你去門口叫半玄，先隨著他打混，明早早起日辣！”

　　待這一家子都退出去，鹿妖再翻看揀出來的五派字符。

　　搜刮來的五家修士字符，果如煉真閣金丹透露的那樣，真正作為門派根基、玄妙玄奧的都未留在紙上，如那青玉佛印上的“鎮”字就未見，但不算“遁”字符，他從書冊中新得的三十一個煉器根基字符，也要算實用！

　　仔細看兩遍，再把倀鬼招出來，白鹿妖問“你落霞觀擅制法衣，法器以翻江綾、捆仙繩聞名，制翻江綾的可是俺已得的‘翻’字符？法衣和捆仙繩用何字符？”

　　紫霞并不擅長制器，不過作為門派筑基大師姐，基本字符也是全掌握的。

　　只是她從未想過，自己淪為這廝的倀鬼，除了原本擔心的，居然還要出賣門派根本字符？

　　若是別的妖怪，賣了也就賣了，反正也學不會，可是這古怪的白鹿妖，居然也能得字符中神意，能描疊成功，能像修士一樣制器！

　　倀鬼抿著嘴，不愿說話。

　　可惜由不得她，神識已完全被掌控的，鹿妖哼一聲，鬼體內黑霧就自往深入去窺探記憶。

　　記憶中有許多隱秘，哪能任他一通亂看？那可惡的虛影文字又已從鹿妖左肩上飛出，落到身上來，紫霞慘叫出聲“不要，我告訴你就是！”

　　萬惡的白鹿妖卻已不管，任她癱軟著哆嗦，神識隨黑霧翻查了所有相關記憶，全看一遍，才退出來。

　　“落霞觀只管把法衣制出來，不管字符妙用？捆仙繩要害在‘束’、‘緊’二字符？還有‘松束咒’配合？”

　　鬼體最怕精神類傷害，待她長吁出聲，緩過勁來，鹿妖才叫“把你所知未落紙上的字符，都寫出來，老爺瞧到有七個！”

　　原以為最慘不過一死，可淪為倀鬼，自爆自戕全做不到，半分隱秘沒有，行動全被萬惡的白鹿妖控制，紫霞此時才知，求泯滅居然都是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