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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特別有錢

  票號的后院并不是每個來客都能進的。

  鋪子的前頭是普通人存取典兌的地方,后頭的一方小院,才是正經說事的場所。

  柏靈才揭開門簾往里走,就看見后面四四方方的小院子。

  這院子中間是一處天井,當中放著一個半人高的瓷缸,里頭養著幾尾錦鯉。正北方懸掛在一塊匾額,上面用蒼勁的筆法寫著“匯通天下”四個大字。

  伙計們直接引著柏靈去后院的主位坐了下來——王裕章本人來底下巡視的時候,也就坐這里了。

  人既然進了院子,伙計們就按照規矩沏上了一壺好茶,離開時,那伙計有些膽怯地看了眼柏靈身后的錦衣衛,“幾位爺也需要么…?”

  “不用了。”柏靈替他們答道。

  四個錦衣衛中為首那人接道,“就當我們不存在。”

  “誒。”

  伙計連連點頭,然后姿態謙卑地退下了,直到離開這院子時,仍舊保持著面朝著錦衣衛的方向。

  柏靈低頭喝茶的時候,又聽見站在斜后方的年輕錦衣衛正拿筆唰唰唰地寫著什么。她輕嘆了一聲,心里是真的服了——從進屋到現在,什么要緊事都沒說,那錦衣衛的筆竟是沒有停過。

  先前的那位掌柜手里捧著一疊紙冊再次出現在了柏靈身前。

  “不知姑娘要怎么稱呼?”

  “我姓柏。”柏靈放下了茶杯,“現在在宮里兼著司藥的活…”

  柏靈話還沒有說完,那掌柜已是微微一驚,“是跟在貴妃身邊治病的柏司藥么?”

  見這掌柜一瞬就猜到了自己的身份,柏靈也有些意外,她點了點頭,“是的,掌柜的怎么稱呼呢?”

  “我姓趙,單名一個榮字,現在擔著裕章票號平京總店的掌柜。”趙掌柜平靜地答道。

  一旁一直在記錄的那個錦衣衛忽然插話,“你們從前不認識么?”

  “官爺說笑了,小民上哪兒認識宮里的司藥去。”

  那錦衣衛毫不客氣地指著柏靈,“那她為什么是你們的貴客?”

  趙掌柜陪著笑臉,“因為這位司藥手里拿著我們老爺的名帖,所有拿著名帖上門的,都是我們裕章票號的貴客。”

  “那名帖是——”

  不等那年輕的錦衣衛問完,柏靈略略提高了音量,她笑著道,“趙掌柜快坐,我這次來有兩件事,我一件一件說…辦完我還趕著回去。”

  那年輕的錦衣衛皺緊了眉,原想呵斥柏靈為何這樣不將他的問話放在眼里,卻被上司抬手阻止了。

  趙掌柜一時沉默在那里,看了看柏靈,又看了看錦衣衛們,一時不知該先應哪一個。

  錦衣衛為首那人平靜地看著趙掌柜和柏靈,又重復著說了一遍,“掌柜的盡管和司藥談正經事,只當我們不存在。”

  “誒誒,好。”趙掌柜連連點頭,輕輕用袖子印了印頭上的汗。

  柏靈兩手用力,將自己帶來的包袱拖拽到桌面上,然后輕快地解開了上面的結,當著掌柜的和錦衣衛們的面將包袱完全打開。

  一塊塊散亂的金銀錠出現在眾人面前,這里地金銀錠一眼看去有三四種規格,最小地每一塊都有中指長、拇指寬,一指甲蓋那么厚;大的則像三四塊小的壘在一塊兒。

  所有的金銀錠數量放在一起,粗略估算竟有近百塊,且成色看起來極好——難怪剛才柏靈那么費勁地背著這包袱,這確實很沉了。

  除了金銀錠,包袱里還放著一個一臂長的木奩。

  柏靈將攤開的金銀錠緩緩推到桌子的一側,然后將木匣上的隔板抽開,露出里面閃耀著溫潤光芒的玉石。

  那隔板一抽開,趙掌柜的眼睛就亮了。

  這些年從他手里流過的金銀不計其數,柏靈帶來的這些錢財雖然數額不小,但和他過去見的世面相比還是大巫見小巫。

  但這木匣里的珠寶不一樣。

  木匣里分有許多個大小不一的格子,每個格子下都墊著雪白的羊絨,那些美得不可方物的各色玉石各自被妥帖地放置其中。

  這里大部分都是玉簪、玉鐲和耳墜,除此之外還有三四樣金飾和兩塊被粗略打磨過的原石,看起來像是翡翠和瑪瑙。

  所謂黃金有價玉無價,這一批玉石,當得起“價值連城”四個字。

  柏靈把東西都碼好了,便伸手抓起兩個小的金銀錠,“像這種大小的金銀錠,這里應該一共是有二十九兩白銀和六十兩黃金。其他個頭再大一些的我還沒有親自數過,是昨日宮中單方面給我結算的。請趙掌柜幫忙清點一下吧。我想今日在裕章票號開個戶,把這些錢都存了。”

  趙掌柜拿起一二細看,見銀錠的底端都印著大內的標識,不由得有些警惕,“…都是宮里的銀子?”

  “對,小的銀錠是我的工錢,剩下的是宮里的各種賞賜,”柏靈輕聲道,她從懷中取出了四五張單據,“這些是每一次賞賜對應的單據,宮里專門找內務府那邊幫我開了證明,這些都是我可以自行支配的銀錢,趙掌柜可以比對著看看數目是否符合。”

  “來人。”

  趙掌柜低聲喊了一句,一直在不遠處待命的兩個伙計很快上前,趙掌柜作了一番吩咐,這些人便將柏靈擺在桌上的那些金銀錠移到了一旁的地面上,然后當場開始稱量、計數起來。

  趁著這當兒,趙掌柜一張一張地細細看起柏靈給出的單據——確實沒有什么問題。

  “再就是這盒珠寶…”柏靈輕聲道。

  趙掌柜這才從懷里掏出一塊絲綢帕子,隔著帕子拈起里頭的一副鐲子細看,越看越覺得東西珍貴,但臉上還是不動聲色。

  “司藥是想轉手,還是想典當?”

  “都不是,”柏靈搖了搖頭,“這是一個朋友轉贈給我了,放在家里不安全,我想先寄存在裕章票號這里——”

  趙掌柜怔了一下,“…寄存?我們并不做物品的寄存啊。”

  “誒?”柏靈這才疑惑地回過頭,仔細看了看掛在墻上的票號章程,良久才輕輕拍了一下手掌,“說錯了…是典當。只是我要延長贖期。”

  “延長到多久?”

  柏靈撓了撓頭,硬著頭皮說道,“嗯…先十年吧。”

  趙掌柜又愣了一下。

  不知道是該說這位司藥的腦筋轉得快還是轉得慢…這要是放在平時,他興許已經板下了臉,但眼前畢竟是拿著老爺名帖過來的內宮司藥…

  兩人心照不宣地彼此看了一眼,轉而都笑了起來。

  他原想開口,勸一勸這位司藥趁著現在天下還太平,趕緊把這些珠寶玉石找個下家賣了。這些東西若能趁早出手,所有人都有的賺;可若是等遲一些,譬如北邊的戰火又燒起來,那這些個珠寶首飾能叫到什么價錢,就真的難說了。

  但礙于一旁一直在做記錄的錦衣衛,趙掌柜還是暫時閉上了嘴,以免到時落個妄議國是的罪名。

  一旁清點的伙計這時抬起了頭,“掌柜的,都點完了。”

  “是多少?”

  “一共是,白銀二百三十余兩,黃金一百四十余兩。”伙計振聲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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